鬼洞设宴

    平日间,最高的石台上,总是站着个体态壮硕,威风凛凛,长发飘飘的中年男子。

    在其下的石台上,将分列长发男子手下的个个精兵强将。

    余下之人,站在簇拥在石坪上,听候发落。

    而今日,并没有那严肃的氛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欢乐祥和。

    那石台上,摆上了一条长桌,坐在其上的也并非那长发男子。

    而是一个身着暗金华服,两鬓华发丛生,年逾五旬本该逐步走向颓丧的年纪,却看来容光焕发的男子。

    此男子有三奇。

    一是奇丑无比。

    若说人老后脸上不免生出褶皱,而此人却像是未老先衰,恐怕在其青春年少之际,整个脸便已皱巴巴的了,以至于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褶皱似积聚而起土丘,在其脸上成山成岭。

    这样的脸本是丑的,可当拥有他的人,对此并无任何遮掩之心时,这脸便是恐惧的代名词,任何人见之都不免为之惊骇。

    二是奇瘦无比。

    男子可用骨瘦嶙峋来形容,而其身高体长,加之其喜着暗色衣裳,行动起来便如个飘荡的黑巾,是鬼非人。

    也幸而其极瘦,否则,他的眼鼻口恐怕都要被脸上肥大的“山丘”给影响了使用功能。

    三是他的手和手指其长无比。

    男子身高六尺有余,而其臂展近乎七尺长,可谓惊世骇人。

    而其最短的手指都有寸之长,五指齐张,既可为扇,亦可为耙,似乎生来便可作武器之用。

    此人便是幽鬼。

    他从来都是这么独享一桌。

    毕竟,同席间,他的双臂一张,就再难有容人的余地了。

    高台下,另有两桌分摆两侧。

    一桌上同是只有夜殇一人,原来孟婆也是与他同桌的,只是孟婆喜静不喜闹,来喝了三杯同幽鬼道贺后,便径自离去了。

    对于孟婆的行径,幽鬼非但不生气,反倒开心得很,毕竟他从未见过孟婆如此干脆地一喝就是三杯,能如此给他面子,已是极为不易。

    幽鬼不只是对孟婆满意,他对今儿所有的人都满意,尽管少有人向他敬酒,但他们沉醉筵席的快乐中,简单,嘈杂,无忧,最是让他为之畅快。

    任何人把自己关在徒有四壁的石室内四五年光景,即便中间有三两次间断,当中的孤寂,苦涩,没有亲自体味过的人哪能懂?

    源自孤独的人最怕孤独,无限的孤独会令其抓狂,唯有在吵嚷中寻求安宁才能让其回归本真。

    幽鬼本便是个独来独往之人,此刻的他便极为贪婪这一刻的安宁。

    他希望能这样的时间过得越慢越好,拖得越久越好,这样,他便能慢慢恢复心伤。

    以有更充足的勇气,去对抗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孤独。

    幽鬼举起了犀角觥。

    在常人手中,宛若螺号的犀角觥,在其手中只要两只手指便能拿稳。

    犀角觥中早已盛满了酒,是他为自己满上的。

    他没有起身,只是冲着下首稍稍点头,便将觥中酒饮尽。

    向他敬酒的是夜殇。

    一个酒鬼,对你举起酒杯,一句话不说,也不需说一句话,一饮而尽,便是展示了对你最大的尊重。

    对于这样的敬意,幽鬼自当以礼受之。

    幽鬼刚把犀角觥斟满。

    左下首,有一五大三粗的人站起身来,回过身子,高举酒杯,显然也要敬他。

    站着的人便是锁爷,他正满脸堆笑,要憋出一两句喜庆的话时,却见幽鬼皱了皱眉。

    原来自己左手边上不只坐了枷爷、锁爷二人,还有一个小伙子,被二人的庞大身躯挡去,锁爷不站起来,还当真没发现。

    幽鬼的眉头恰有两道“山丘”经过,因而这一拧巴,便尤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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