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如山

    姜逸尘曾问过听澜公子这么个问题。

    “为何那些邪门魔教如此能笼络人心,令门徒教众为之抛头洒血,而难见怯意呢?他们就如此不珍视自己的性命吗?”

    于时,听澜公子并未直接回答姜逸尘的问题,反是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除了报仇雪恨之外,你可知道你想要什么?”

    那时的姜逸尘无言以对,便是现在,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听澜公子假设了数个情境,让他设身处地于其中,做出选择。

    “你未及弱冠年纪,父母双亡,成日忍饥挨饿,此时若有人递与你一碗热粥,并允诺你今后若为其鞍前马后,则衣食无忧你是否会相追随?”

    “会。”

    “你已追随着昔日恩人一年,这一年来他的许诺果然从未落空,而他又允诺你,只要你做得越多,你将得到越多,享受越多,此时你会否拒绝?”

    “只要不知足,没理由拒绝。”

    “你过了而立之年,上有老父病母需照料,下有妻儿依你为生,身负重担的你生计被毁,一时难以再起东山,恰在此时,有人为你开了一道门,进入门中,可保家人此生无忧,但自己却少有再见他们的机会,甚至可能命丧门中,你可会毫不犹疑地跨入门中?”

    “毫不犹疑。”

    ……

    “我不知昔时的天下盛景究竟如何,只知这数十年来的天下,已千疮百孔。百姓眼中的江湖无正无邪,并非是他们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只是往往这些处在最底层者,才是真正尝尽人间疾苦之人,他们绝非不珍视自己的性命,只是,看得更为透彻,他们不够强大,因而,实在无可奈何。

    如此情境之下,生得以尽欢,死得以安生,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活着永远比死更难,想要活着,活得更好,唯有让自己更强。

    不单单只是武学修为,而是从各方面,去武装提高自己。”

    听澜公子的一言一语犹在耳畔回响,姜逸尘从不敢忘记,他时刻以此警醒自己变得更强,也对“生命”二字有了更高的敬畏。

    现在的他挥剑shā • rén 绝不会手软,可若能不杀,他也绝不愿意拔剑。

    时距道义盟与银煞门交锋,已过了近两个时辰。

    许是因午后的天气骤变,现下,虽已夜幕四合,可明月繁星却未见踪影。

    可姜逸尘仍能看清草坪上的景象。

    烈火从不会让夜空静寂。

    而姜逸尘也借着烈火带来的光明,看清了他的剑下究竟已躺倒了多少亡魂。

    扑哧!

    六十三!

    当剑应声入肉时,姜逸尘却在心中一清二楚的数出了这个数。

    六十三人了,看着那些飞蛾扑火的银煞门帮众,他握剑的手也实在乏了,软了。

    可银煞门那些耀眼的星月却始终还未现身,当真要将他们活活耗死么?

    两个时辰,银煞门用五百多条性命,换走了道义盟十余人的性命,换来了疲态尽显,战意乏乏的众人。

    初时气势汹汹的水如镜,此时也只能以一敌二,再拉来过多敌人,她也仅余招架之力。

    玄和、柳梦痕、幽冥三人均已力竭,三人互相照看,方才不至于被乱敌寻着破绽,给害了性命。

    肉蛾、李子轩、逆蝶的情况较前三者要好些,可也围做一团,同进共退,尽量留存体力。

    场中情况较好的应只有口干舌燥、却还在喋喋不休的阿班、谢永昌的水火双刀,以及不知疲倦,仍尽力除敌的龙炎灵了。

    一里地外,有十余道身影居临高处,极目远眺着那不知是被焰火点燃,或是被血液浸染的红色战场。

    殷扬实在难想象他们五人,何时竟有这耐性陪着银煞门这帮人,在此处熬过了如此之久。

    但他们又实在不愿错过这场好戏,因为他们至今也未动手,倘若半分气力未卖,便想从银煞门中捞到好处,他们自己都不愿相信天上会掉这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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