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焦垚

 车门打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按理这场景应该会让人觉得恐怖,换成别人或许都想尽快逃离这列火车,但是景泽却只感到了一股几乎令他头皮发麻的悲凉。

 绿皮火车静静地停在那里,每一寸外壳都在展示它的陈旧与孤单,像是一个被遗忘在棺材里的“不死者”,独自深埋于十几米的地下,虽然不会死,但无论怎么抓挠棺材盖,都无法离开那个逼仄的空间,既无法被人听到、看到,也不会有什么亲近的人来想起他。

 景泽轻轻叹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

 这么想着,景泽从口袋里摸出焦垚那张工作证,别在自己的胸口,然后上了车。

 景泽刚上车没多久,身后的车门就发出咔擦一声关上了,老式锁扣落下,火车缓缓地动了起来。与此同时,车厢内的灯光也亮了起来,映照出了模模糊糊的乘客影子。

 车厢里的人并不多,歪歪扭扭地坐在座位上,有的似乎在睡觉,有的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长相也都很正常,没有景泽之前梦里的狰狞丧尸或是恐怖纸人,只有一点很引人瞩目,这些人全都是进化者,都佩戴着进化者手环。

 景泽经过这些人身边的时候,谁也没有看他一眼,就仿佛景泽是个透明人,又或者,这些人只是幻象。在挤过一处拥挤的过道时,景泽在无意中碰到了一位乘客的腿,于是惊讶地发现他们其实是真实存在的,看来只是懒得搭理他罢了。

 一直走了好几节车厢,景泽先看到了已经死去的豆兵卫,然后在某个四人座位上看到了孤零零一个人坐着的薇拉。金发女人抬起头看向景泽,然后做了个动作,她指了指景泽身后。

 景泽一开始还以为那个动作不是针对他的,因为之前也有进化者乘客比手画脚,景泽紧张兮兮地走过去,后来才发现那个人其实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薇拉一直指着景泽。

 “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景泽迅速回过身去,他身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景泽回过身来,薇拉依然执着地指着他身后,景泽再次回过身去,还是没看到什么。

 “耍我吗?”当景泽第三次看到薇拉手指的方向时,他忽然浑身一颤。

 也许薇拉指的并不是他的身后,而是……

 “我自己。”

 景泽低头看向胸口那张工作证,想起在梦里的时候,他就是焦垚,焦垚就是他。

 焦垚说:“来找我,你知道我在哪儿!”

 怪不得他说“你”,虽然探索警铃基地的有景泽、白雪霁和艾斯三个人,但做过属于焦垚的梦的人,只有景泽一个人。

 景泽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谁能想到呢,焦垚,一直在他的身体里!

 景泽沉默地往前走,穿过最后几节车厢,抵达了火车头。驾驶室就在他的前方,就像梦里一样。景泽记得很清楚,在前后两个梦里,他都试图阻止火车继续行进,然而没有一次成功,第一次,火车失控摔下了悬崖,第二次,火车改道,虽然整车人得到了救赎,却撞死了一个在铁轨上的小孩。

 那是……李谆。

 景泽终于想明白了。

 二十年前,因为通过人工干预出生的进化者17号种子李谆的身体濒临崩溃,李成光、郑秀决定对焦垚这个参照组实验体动手,将其器官移植给李谆,保住李谆的性命。就在那个似乎很平常的周末下午,两个孩子高高兴兴放了学,商量着要去哪里玩耍,结果等来的却是这个残酷的命运。然而,这个手术似乎并没有顺利实施,因为两个孩子手拉手,一起逃跑了。

 “谆谆总是说,他想要坐上火车,离开基地,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焦垚的声音在景泽的脑海中响了起来,景泽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打开驾驶室的门,走了进去。

 车头灯照亮了前方的铁轨,这金属质地冰冷的轨道划破原野,绵延向不知名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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