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曹懿漫不经心,任李顽压着,像小时候那样,以手代梳,去理他的长发。

“真不当王八?”

“不当不当!”

他附在李顽耳边认真问他,“醒了不记得怎么办?”继而自言自语,“你可要想好,如今不比从前,你也不是那个不得势的庶子。”

回答他的是李顽熟睡后,平缓的呼吸声。

曹懿看着他笑,也不着急,反正他有的是方法和手段收拾李顽。曹懿轻轻把李顽推开,继而换个姿势,主动靠在他怀里,二人紧紧依偎着,曹懿这一睡呀,就在梦里回到李顽九岁的时候。

那时两人还宿在更破的偏院,曹懿惊闻噩耗,母亲病重,怕是不行了,整日浑浑噩噩地坐在桌前。

“娘子……我头疼。”

九岁的李顽在他的照料下已逐渐好转,时不时能下床走动,只是每日精神不济,还需静养,依旧时不时头疼脑热。这些日子曹懿记挂母亲,却屡屡出府不得,心灰意冷下疏忽了对李顽的照料。

李顽穿着寝衣,趿拉着鞋下床,突然伸手摸了摸曹懿满是灰的膝盖,懵懂道,“你给我大哥下跪求他啦?”

曹懿满脸麻木,没有接话,突然对李顽百般冷落。

李顽难过地爬到他身上,想要曹懿抱他,他来亲近,曹懿就把他推开,如此反复几次后,曹懿突然恼了,拎住李顽的衣领一提,开门把他丢出去。

外面天寒地冻,李顽扑在雪里,使了劲才爬起来,哭嚎着锤门,喊曹懿,喊娘子。

外面守着的护院见怪不怪,对此充耳不闻,任李顽挣扎,大少爷早已吩咐,二少爷可以出院,二少奶奶不行。

屋内,曹懿双目紧闭,背后的门突突作响,李顽的哀求声凄厉刺耳。

他耳边回荡着大少爷的讥讽,心想不如就让李顽就这样被冻死,他就能出府看望母亲,可某一瞬间,他又想起在这深宅大院里,他无依无靠,受尽冷落白眼,人人都因他是一个男妻而看不起他,只有李顽待他好。

曹懿心软,终是给李顽开门,可屋外早已没了那个瘦小羸弱的身影。

“李顽?!李顽……”

曹懿慌张去找,却被护院捂住了嘴,绑住了手,带到大少爷处,他看见李顽跪在地上,好声好气地求他大哥,“你让我娘子出去看看他娘吧,他娘就快死了,我没有见到我娘,你就叫他见见罢。”

那人披着狐皮缝成的袄子,揣着小暖炉,坐在廊下赏雪。

曹懿心想,怎么会这样,雪一下,他和李顽都要被冻死了,屋子里没有炭火,二人只得依偎着坐在床上,曹懿把所有的被褥披在身上,而李顽缩在他怀里,曹懿最讨厌下雪,可怎么到大少爷这,下雪怎么就变成一件雅事。

“你脱光跳进这池子里,我就准你曹懿出去伺候他娘。”

曹懿愤怒挣扎,却被护院一脚踢在肚子上,痛得蜷成一团,冷汗直流,他心想,不要跳啊。

李顽哦了一声,眼睛却死死盯着哥哥手边的一盘糕点。

“那不成啊,我跳下去,他去见他娘,怎么没有我一点好。”他吞吞口水,自作聪明道,“你给我吃一块,我就依你的。”

大少爷闻言,哈哈大笑,拈起一块扔在雪地里,糕点摔得七零八落。

李顽像条小狗一样爬过去,捡起来狼吞虎咽,混着雪囫囵吞下,末了把掌心都给舔干净,继而衣服一扒,在二月寒风,漫天飘雪里,砸开冰面,扑通一声跃进冰凉刺骨的池子中。

第4章

曹懿终得出府,可还是晚了一步,跪在母亲床头痛哭,陪她度过最后三天。

第四天一早披麻戴孝,拉着草席,一锹锹铲开土堆,将母亲安葬,方才动身回到李府。他一路浑浑噩噩,连衣服都忘换,用绑着黑布的胳膊敲李府大门。

没人给他开门,曹懿也不急,从敲变砸,这对他来说俨然已经变成一种发泄,敲门不开,砸门不应,曹懿一改往日逆来顺受做小伏低,突然狠狠一脚踹向那两扇紧闭的朱门。

咣当一声惊天动地,引得路过街坊纷纷围观。

曹懿耳朵嗡嗡响,头重脚轻,是昨夜哭得累了,一摸身上还有些碎银,突然抬头,目光掠过李府牌匾,虽称作是“李府”,匾额上书的却是“李宅”,这二字铁画银钩,听说是花大价钱,专门去京中请大家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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