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薛明汝所指的地址是一幢小公寓,二人到时,门竟开着,屋子里亮着灯,宋舒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知坐了多久,旁边是几个照顾她的下人,无不心惊胆战,面容仓惶。

宋舒婉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惚,容述和谢洛生脚步顿了顿,几人沉默地对望着。宋舒婉勉强一笑,眼泪却倏然落了下来,轻声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薛明汝回来了,可他说他这几日忙,要过两天才回来……我梦见了他……”

“他就站在门边看着我,”宋舒婉眼中含泪,自言自语道,“我让他上床来,外面冷,他不动,就那么深深地看着我……”

她扶着肚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薛明汝骗我,他骗我……”

有人惊叫了声,“太太!”

宋舒婉已经站不住,整个人都倒了下去,方见白色睡裙上已经洇开了血迹。

第77章

冬天夜长,寒意凛冽,高远的苍穹簌簌地飘着雪。

宋舒婉受了刺激,已经见了红,仿佛是肚子里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了。贝当路这间屋子赫然是薛明汝早早便准备好的,伺候的下人,经验老到的稳婆。

谢洛生到底是医生,心细,临行前就担心宋舒婉受不住刺激,着意备了一个医药箱。秦忠将医药箱拿上来时,他拎着药箱往里走,容述抓住谢洛生的手,目光沉沉的,夹杂着隐痛,“舒婉母子……不能有事。”

谢洛生是外科医生,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又年轻,心中也有些发慌,闻言定定地看着容述,轻声道:“不会有事的。”

二人对视了须臾,容述松开了手。

薛明汝的死讯对宋舒婉打击大,她昏昏沉沉,看得稳婆都脸色发白,谢洛生目光一转,看到了床头的照片,是宋舒婉同薛明汝的。谢洛生拿过相框,低声叫宋舒婉,“薛太太。”

宋舒婉眼睫毛颤了颤,目光虚虚的,仿佛落不着实处。谢洛生心头发酸,将相框伸到宋舒婉面前。宋舒婉怔怔地望着,眼泪滑落,伸出手摩挲着相框,谢洛生沉声道:“薛太太,薛先生是为了保全你们母子,请你一定要坚强,你要是带着这个孩子去见薛先生,他的死就没有意义了。”

宋舒婉用力攥着相框,泣不成声。

这一夜仿佛格外漫长,宋舒婉咬着参片,满头大汗,手中却仍死死地抓着那个相框,仿佛要抓住这个冰冷世界里的唯一一点慰藉。满屋子都是血腥气,下人端着血水进出,容述站在房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铺天盖地,刹那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儿时看着母亲一日又一日的虚弱下去,临了病骨支离,风一吹,好像就要逝去了。

容述什么都做不到,也留不住。

容述性子淡漠,自小到大,身边挚友不过一个薛明汝。薛明汝聪明,处事有分寸,时间长了,二人相熟,便是后来薛明汝对宋舒婉一见钟情,容述也从旁帮了一把。几人走得近,交情颇深。

如今薛明汝自杀,宋舒婉也生死一线,容述听着屋子里宋舒婉的叫声,手指尖都有些发凉。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啼哭骤然响起,容述恍了恍神,整个人一下子站直了,直勾勾地盯着房门,抬长腿就往里走。旋即,他脚步顿了顿,在门边站了片刻,才看见谢洛生推开门走了出来。

二人打了个照面。

谢洛生看着容述,眉宇之间有些疲惫,说:“母子平安。”

容述点了点头,面色平静,“我去看看。”

谢洛生:“好。”

容述进去时,里头的人已经收拾妥当了,孩子洗干净了,裹在襁褓里。容述看着昏睡的宋舒婉,目光落在她攥着相框的手,谢洛生压低声音道:“拿得太紧,抽不出来。”

容述说:“由她吧。”

他转头去看稳婆抱着的孩子,所幸孩子足月了,皱巴巴嫩生生的,闭着眼睛,看不出像薛明汝还是宋舒婉。容述第一次看这么小的孩子,心想,这是薛明汝的孩子,是薛明汝宁可死,也要他活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孩子。

稳婆在一旁道:“孩子很漂亮呢。”

容述没说话,窗外雪还未停,却已经见了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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