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次没人拦他,电梯却坏了,谢然不服输,不死心,吭哧吭哧光着脚爬了二十层,累得气喘吁吁,死狗般耷拉着腰,哆嗦着伸出手去推那扇通往天台的门。

门纹丝不动,被锁住了。

谢然:“……”

倒霉鬼谢然深吸口气,忍住一拳捶门上的冲动,在台阶上坐下。

他五指插进头发里,彻底没辙,刚才一心找死,一口气绷着,此时已松懈下来,才觉出浑身疲惫,除开屁股不说,脚底板更是隐隐作痛,搬起脚丫子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扎进去一个小玻璃片。

他伸手一摘,压根不管脚丫子还在流血,如获至宝地捧着那片指甲盖大小的玻璃渣子,准备割腕,接着一个手抖,玻璃渣掉在地上,弹起,从楼梯中间的空中直直掉了下去。

谢然:“……”

他心想,找死怎么就那么难。

找个天桥大头朝下跳下让车压死也是个办法,可谢然虽是个hēi • shè • huì ,却也是个通情达理,能够将心比心的hēi • shè • huì ,不愿给人留下心理阴影,想找个不用折腾别人的死法。

谢然颓然麻木地扶着扶手一阶阶走下去,出了写字楼被外面刺眼的阳光一晒,抓着额前的碎发梳到脑后去。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茫然地心想,为什么想活的人活不下去,想死的人却死不了。

倒霉鬼谢然不顾别人怪异的目光,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估摸着这会儿谢青寄还在睡,姐姐去上班,他妈去公园里锻炼,准备偷家中的菜刀找个没人的地方结束生命。

结果王雪新压根没去逛公园。

她正春风得意,见过了早饭时间,挨家挨户地敲门喊起一众牌友,倒不是真想打牌,主要是谢婵昨天晚上把男朋友带回家,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家里条件也好,她忍不住瑟。

一群阿姨老太围在街头巷尾,四双手在牌桌上推来推去,伴着哗啦啦的洗牌声,王雪新笑得花枝招展,闭着眼吹牛,炫耀她家新姑爷,炫耀女儿谢婵,炫耀小儿子谢青寄。

有人问:“那谢然呢?谢然最近在干什么啊。”

王雪新面色不变,刻意维持笑容,心底里却把这人骂个狗血喷头,心想他大爷的,这老东西故意的吧,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不给面子。

她随口敷衍道:“啊,谢然那小子啊,我也说不好,天天就瞎胡闹呗,但你别说,还真给他闹出点名堂,哎,该谁摸牌了?……就前两天回家,说要给他姐买包,三万以下的不买!你说说这小子,有点钱就乱花,真是的……三饼。”

王雪新呵呵呵地笑着,周围阿姨夸张附和,背地里翻白眼,一副受不了的神情。

实际情况是谢然店里的小姐们要集体批发假包,单卖二百五,两个四百,他拿着图样回家,问谢婵要不要。

“哎?那是不是谢然啊,谢然!快来,正说你呢!”

一位阿姨拍了拍王雪新的肩膀,叫她往后看。

王雪新一头雾水地回头,因为谢然通常会睡到中午才起床,她不信他今天这么早起。

只见她那倒霉儿子头发乱,衣服皱,还光着脚,一副被抢劫后身无分文只好去垃圾场凑合一夜的憔悴模样,死鬼般游荡过来,满脸写着“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八个大字。

谢然闻声抬头,和一脸要吃人表情的老娘四目相对。

有阿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王雪新咬牙切齿,霍得一下起身,差点把牌桌掀翻。谢然表情微怔,无视王雪新一身杀气,缓缓朝她走过来,傻傻站在她面前,王雪新正张嘴要骂,却见谢然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那一巴掌用了死力,打得右边脸颊迅速红肿浮起,王雪新一下子就看心疼了。

谢然察觉到痛意,眼泪流出来。

他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指着王雪新,朝着周围目瞪口呆的叔叔阿姨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惊奇道:“唉?这真是我妈!还……还活蹦乱跳的,是活的!我就知道!”

王雪新:“……”

谢然又哭又笑,一下扑上来,不知所措地搭着tā • mā • de 肩膀,稀罕得要命,不怕死地去摸tā • mā • de 头发,把tā • mā • de 脸揉到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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