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解恨?”季寰惨然一笑,怨恨地盯着杨贺,“你和季尧如此背叛朕,朕恨不能杀了你们!”

杨贺看着季寰,想,就该如此,本该如此。

这么想着,心中竟变得十分平静,冷漠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杨贺一步一步走近季寰,季寰怒道:“你给朕滚出去!”

杨贺不说话。

季寰气得嗓子眼发甜,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杨贺,你敢弑君!”

杨贺慢慢地说:“陛下多虑了,贺之不敢。”

季寰满嘴都是血腥气,强忍着咽了咽,冷笑道:“不敢,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

杨贺平静地说:“陛下其实不用将贵人赶走,让她陪着您走完这最后一段路,不是更好?”他看着季寰变得难看的脸色,“这样,她也不会天真到对我动手?”

季寰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说:“菀菀,你将菀菀怎么样了!”

杨贺脸上终于浮现几分笑,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手背仍在流血的伤口,道:“陛下觉得呢?”

“杨贺!”季寰又急又怒,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血溅上了杨贺身上的内侍服,几滴落在手背,温热又滚烫,“你不要动她……”

杨贺面无表情地看着季寰,季寰踉跄了几下,几乎站不住,杨贺这才伸手扶住了季寰。季寰攥着他的手臂,捏得紧紧的,脸颊煞白。

杨贺笑了一下,轻声说:“和陛下说笑的,怎么还真急上了。”

季寰盯着杨贺,杨贺扶着他往床边走,一边说:“她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季寰剧烈地喘了几声,哑声道:“你不要动她,看在……”他闭了闭眼睛,“看在往日朕和你的情分上,不要将她牵扯进来。”

杨贺说:“这就要看陛下了。”

“原本李公公可以安安心心地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若是没有陛下的密诏,陈大人,邱大人,安国公也不会有无妄之灾,祸及满门,”杨贺看着季寰,他神态温和如往昔,眼神却冷冰冰的,看得季寰恍了恍神,遍体生寒,心都似乎阵阵生疼。

季寰说:“这几年,你一直在骗朕?”

杨贺轻轻笑了下,道:“这怎么能算骗,宫中本就如此,是陛下以前过得太安逸了。陛下若有太后的两分雷霆手段,今日也不至于此。”

他声音轻,也慢,好像以前君臣二人坐在一起无话不谈。

季寰怅惘地想,或许只是他的无话不谈。

杨贺说:“陛下,来生不要再做帝王了。”

“陛下的药洒了,我去让宫人再煎一副,”杨贺又行了一礼,慢慢走了出去。

殿门关上,眼尖的小内侍见了他的手,凑过来问道:“督公,给您叫太医过来?”

杨贺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说了句不用了,兀自拿左手揩了季寰溅上去的血,他伸舌尖尝了口,和别人的,自己的并无二致。

恶人也好,善人也罢,除了裹在皮肉下藏深了的一颗心,并没有什么区别。

没过两天,锦衣卫传来消息,陈意和邱明书都已就地格杀,身上并未携带密诏。

安国公幼子在路上被人发现了,是在逃的钦犯,为了讨好杨贺,直接被当地郡守拿下,押送入燕都。

次子死在了萧百年手中,身上却只有密诏而无虎符。

虎符不言而喻,在安国公大公子手中。

消息送进燕都时,萧百年只留下了几个机敏的锦衣卫跟踪大公子,其他人都撤回了燕都。

日子一天一天变得缓慢,京里真正乱起来那天,是个月圆夜。

皎月挂当头,银霜凄清。

一切已经部署妥当,杨贺和季尧都在宫里。毒入肺腑,季寰已经不行了,躺在床上,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下一瞬就会溘然长逝。

在宫中的还有朝中的几个老臣,包括谢老侯爷,零零散散地跪在殿外,大都苦着脸,如丧考妣。

宫门外是另一番天地。长街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恐殃及池鱼,不似往日灯火通明,熄了灯,越发显得阴暗可怖。

北府卫是戍守皇城的第一道防线。

禁军是第二道。

远在宫中,似乎都能听到传来的厮杀和刀刃相交声,马蹄交错,好像要将皇城换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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