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他们与世间那些频频擦肩的陌生人……
那姑娘从车板上跳下来,壮着胆子朝这走了几步,试探着问道:“公子你是要哪里?若是顺道,可以跟着我们一块……公子?”
她提高音调叫了声,才见对方怔回神,动了动唇答道:“……北边,无端海。”
那声音应当是很好听,像是很久没开了,带着极轻微沙哑。
依旧不妨碍好听。
他见他答话了,也慢慢放下了一惊疑戒备。赶车拍了拍牛脊背,扶着腰间刀跟过来,道:“无端海?也算是顺道吧,渡就在那方向。公子既敢独行,多会一点防身之术吧。若是会,一会同行就走在外沿。你可有带刀剑?”
那位公子身量比他还要高一,他说话时总要微微抬眼,所以没注意他。他问完这句话,才朝对方腰间瞥,就见那里只挂着一铃铛模样白玉坠。没有佩戴任何利器。
他愣了一下,才听见对方答道:“我没有剑。”
***
曾经灵王懒洋洋,手里不爱拿东西。他宫府里那小童子又爱嘟囔,经常跟前跟后地问他要活干,仿佛他们如果派不上大用场,就没有理由住仙都似。
于是每每带那小童子下间,他都会让他们帮忙拿着剑,还给那小不点取了诨名,叫“抱剑童子”。
若是小童子不在,那柄剑便常常佩在腰间,于那白玉梦铃同在一边,行走时会轻轻相磕发出响动来。
曾经他南窗下,还未落上屋檐,院里就会抬起头来看向他。
那说:“早就听见了琅玉声响。”
他问:“这么灵。有多早?”
那道:“一出坐春风便听见了。”
……
如今,他没有童子叽叽喳喳跟前跟后,也没有谁会等在院里,听着玉响早早抬头。
那柄剑劈完神木灵魄后,随着满地血和散仙元,化回了最初模样——裹着碎枝白玉精。
他手无物,腰间空空,不会再有剑了。
***
那赶车男子和那姑娘走近处,终于透过山雾,看他脖颈一侧大片灼伤。
那姑娘倒是心软,倒抽一凉气叫道:“你在流血啊!”
她浑身『摸』找了一下,掏出一块干干净净布巾,掏了一点『药』粉撒上递过来说:“这么大伤敞着很疼,这『药』粉是城里仙门给,你拿着捂——”
她话说一半就顿住了,那赶车男子猛地拽住了她。他们目光落在乌行雪脖颈伤上,眼睛渐渐瞪大。
那伤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弥合着。弥合间,丝丝缕缕黑『色』烟气缠绕在伤处,也缠绕在乌行雪身上……
这百姓大概受过苦害,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们猛地刹住步子,凝滞一瞬,便惊声叫道:“邪魔!你……你是!”
“他是邪魔!!!”
“快跑!有邪魔!”
山道由静变『乱』只是一瞬间事。
一瞬间,牛马嘶鸣,群如溃堤。
一瞬间,所有都惊恐尖叫着落荒逃。
乌行雪听着他们尖叫,看着他们消失在山道尽头,清晰地记着他们仓惶回头时眼神,那里面满是惶恐、不安、畏惧和厌恶。
他在归于死寂山道上站了很久,弯腰拾起那块沾了『药』粉又掉落在地布巾。
他将布巾搭在峭壁枯枝上,最后看了一眼曾经语喧嚣落花台,孤身往北。
***
那姑娘问他可有要地方,他静默了很久才给了回答。
他确实有一地方要,就在无端海尽头,叫做苍琅北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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