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苏翰采没有想到沈茴会亲自过来。

这年, 他身处左丞高位，在这淤泥一般的朝堂里，一边努力自保, 一边努力做对得起良心事情。他只能说自己问心无愧，如今落得个罢官下场, 他心里最后那口气儿好像灭了。反正这大齐已是如今这个德行, 他身在其中也做不什么。反正也一大把年纪, 还不如远离朝堂纷争，在余下日子里好好陪伴家人。

他被免官之后的日子，不少昔日同僚劝说他不要放弃。这同僚, 如他往昔对这朝堂还一颗热血之心。可苏翰采这次是真觉得身心疲惫，每每笑着一一回绝。可他没有想到, 皇后娘娘会几次三番偷偷送信给他。

他自然明白，皇后娘娘这是为煜殿下谋后来。只是就算龙椅上换了人, 这大齐当真能好起来？岁帝王, 刚及笄之年的太后, 还不是更容易被司礼监当成傀儡『操』纵？

他心中有偏见, 沈茴派人悄悄送去的信, 他只是将第一封信拆草草扫了个开头，后面的两封信连拆都没拆过。

苏翰采将沈茴请到雅室，闲谈间说到如今朝堂。从胡人说到河渠, 又从官职举荐与科举说到孝期。

皇后会亲自过来, 苏翰采将心里轻视收了收。言谈之间，至少要做到敬重得体。一番交谈之后, 苏翰采认为皇后娘娘想法都太过天真，天真到天方夜谭不切实际。可偏偏那种想要这天下朝着更好方向发展心，灼灼炽热, 是苏翰采在腐烂朝堂之中许久都不曾见到的。

一壶好茶饮尽，沈茴起身告辞，并没提请苏翰采出山话。她知道要给对方多一考量的时间。朝堂之上站队，从来都是谨慎之，一步走错尸骨无存。

沈茴设身处地地思量，倘若自己是苏翰采，也不大会信任她。

“送娘娘。”苏翰采亲自送沈茴出府。

“苏大人不必送。”沈茴说。

因为出宫方便行事，沈茴今日穿一身男装。苏翰采弓身颔首，他打量着沈茴身上男装，心里琢磨却是皇后娘娘是如何做到从宫中偷偷溜出来。

沈茴迈过门槛，还未登上马车，忽然看见一顶软轿在苏府大门前停下来。沈茴本来没注意，可是目光一扫，竟见从软轿中下来的人是俞湛。她不由一怔。

“俞大夫。”沈茴开口。

并非她主要拆穿自己身份，是俞湛也看见她，虽然她穿着男装，显然不可能瞒得过相熟人。

俞湛看见她在这里，也是一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沈茴打算要登上马车。他目光在那两马车车厢停留一瞬，收回视线，他轻轻颔首，眉眼含笑，也不问，只是温声说：“刚巧来苏府给苏家老夫人问脉，没想到这里遇见。”

送沈茴到府门的苏翰采迎上来，笑着说：“俞太医终于过来了！家母恭候时了。”

沈茴冲两个人笑着点点头，转身朝马车走去，搭着沉月手，钻进马车里。马车朝着沈家而去，沈茴垂着眼睛，心里却闪过狐疑。

——俞湛当真是来给苏家老夫人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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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蔻，你又偷偷从宫里溜出来了？这……宫里不是该戒备森严吗？”萧家老太太紧紧皱着眉，眼中浮现担忧来。她的小心肝可莫要为了回家见家里人，冒这么大风险哦！

沈茴枕在姥姥的胳膊上，弯着眼睛软声说：“姥姥，这里不是皇宫呀。若是在皇宫，想偷偷溜出宫当然不容易呀。可是这里是行宫，且刚刚搬过来，哪里就能立刻处处戒备？说了，宫里女人，皇帝也顾不上我。姥姥就放心吧，我将那边安排妥当偷偷跑回来不要紧的。”

——就算被狗皇帝发现了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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