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罪

 茶楼里,李臣年脚步极快,连衣摆被椅子勾住都顾不上解,直接一把撕了开。

 半掩的门一推开,纵是他这样几番浮沉,早已麻木的人嘴唇也不禁微微颤抖:“至则?”

 崔璟背对着他,凭窗站着。

 回府只是临时起意,一冷静下来,他看着身上未曾熨烫过皱巴巴的衣服又心生后悔。

 毕竟是见故人,不图富贵,至少得干净,他应当换一身浆洗过的衣服来的。

 还有胡髭,他高烧了这么几日,唇边一定都是青茬吧?

 不过相比于唇上的胡茬,脸上的鞭痕和手上的奴隶烙印更加不堪。

 这样的形貌,怎好叫昔日的旧友看见。

 “我……”

 他动了动干涩的唇,有些局促。

 李臣年却毫不顾忌,大不上前,攥住了他肩上上下下仔细地确认着:“至则,当真是你,你没死?”

 崔璟直到这时,一直悬浮着的空落落的魂灵才有落地之感。

 原来还是有人记得他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回来多久了?回来之后为何不回府?”李臣年虽是克制,但问题仍是连串地冒出来。

 让崔璟回想过去,无异于自揭伤疤。

 “此事说来话长。”崔璟攥着的拳松了又紧,半晌,才缓缓开口,“当初兵败的时候我与残兵一起被追击,我受了伤,我的部将更是已伤重,他自知生命垂危,便换了我的衣衫,顶替了我主动赴死。”

 “我流落黄沙中,失了记忆,被胡商捡回去作了奴隶。”

 “等我半年前意外恢复记忆时,听到的便是崔璟已经战死的消息,我想回去,但不久后又听见了父亲病逝的消息,实在愧疚难当。后来,又一路随着胡商被拐到长安,承蒙陆娘子相助方才苟活性命,洗脱奴隶的身份。”

 崔璟声音轻描淡写,伤重时他在荒漠是如何活下来,充作奴隶的日子有多难捱,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有多悲哀,他通通都没提。

 但越是这样,一细想起来,越叫人难受。

 “这些年你实在太苦了。”李臣年不忍心看他脸上的沧桑,“但你既能回了长安,为何又不归家呢?你可知崔氏一族上上下下都在想你念你?”

 崔璟不答,眼中却露出一丝诧异。

 “你不知道?”李臣年这才道,“你祖父丧子丧孙,大病了一场,告老去了道观养病,你母亲当初得知你战死的消息直接昏了过去,行简这三年更是几乎无一日有笑脸,你既回来,为何不回去?”

 崔璟被问住,指尖却微微颤抖。

 原来他们都没忘记他,甚至还那么在意他。

 崔璟背过了身,双手紧紧攥住窗沿,才能忍住汹涌的情绪。

 “走,我带你回去。”李臣年见他这般反应,抓着他的手便要出门。

 “臣年你先等等。”崔璟拉下了他攥着的手。

 “还等什么?你母亲和弟弟现在正在府中,你的幼妹如今也懂事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李臣年扬着眉。

 “郑琇莹呢?”崔璟问他,“你可知她的近况?”

 李臣年倒是忘了还有她了。

 “她的事……你都知道了?”他问。

 “什么事?”崔璟额上青筋微跳。

 李臣年见他不知,也棘手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幼时他们四人年纪相仿,都是相伴长大的。

 可如今崔璟指腹为婚的妻子却要嫁给他的弟弟了,确实难以令人接受。

 “在误以为你战死的这三年,郑琇莹迟迟未嫁,眼看着就要耽误了,故而崔郑两家便想要她和崔珩成婚。据说,郑氏那边与你退婚的婚书已经写好了,这两日便该传回来了。”李臣年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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