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那帕子雪衣到底还是没敢多留, 趁着夜深的时候丢进了火盆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连灰烬都让晴方倒在了厢房后面的柳树下。

 她才总算不那么尴尬。

 但毕竟头一回下这么大的决心,一想到二表哥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她又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惧意来,连着几晚都浑身汗涔涔的,睡得不甚安稳。

 这症状到了寿宴开始前的一晚尤甚。

 明日府里便要寿宴了,这些日子府里陆陆续续住进了不少贵人, 戏班子请来热了好几场戏, 渐渐热闹了起来。

 寿宴用的红绸早已悬挂装裱好了, 连她们这种远方亲眷的檐下都将风灯换成了红灯笼。

 夜色一深, 檐下挂着的两只大红灯笼在浓黑的夜里红的格外刺眼。

 雪衣总觉得那两只红灯笼像是梦中人猩红的双眼, 盯的她颇不舒服。

 可她毕竟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人, 尽管不适也只能忍着,只是临睡前吩咐晴方将帘子密密的放下来, 挡住那令人心悸的红光。

 然而即便做足了准备,半睡半醒的时候,她还是梦到了那个人。

 这次终于不是在昏暗的室内了。

 她努力睁着眼皮瞧了瞧,却发现她正躺在一只画舫上,纤长的手臂一垂下, 便能拂过微波荡漾的水面,船上铺着的莲花瓣早已被碾出了淡红的水痕。

 竟是在船上。雪衣一醒过神来,只觉得底线再一次被突破。

 梦中的她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被放开之后低着眉轻声问身旁的人:“下次能不能不这样?”

 身旁的人原本正拈起了一片残损的花瓣,下一刻却两指一并, 直接碾碎, 冷眼问她:“那你想在哪里?书房, 马车, 还是——在你闺房的软榻上?”

 “你……”雪衣被他大胆的话激的面色通红,双眼盈着泪羞愤欲死。

 “哭什么。”那人抚着她的侧脸轻哂,“现在哭有什么用,眼泪该流在该流的时候。”

 “你无耻!”雪衣强忍的眼泪瞬间滑了下来,羞愤难当,“当初设计了你是我不好,如今我已知错了,便是有错被你这般对待也该偿清了,你究竟……究竟什么时候肯放过我?”

 “放过?”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按着她的后颈上闷闷地笑,笑的胸腔都在微微颤着。

 雪衣被他整个人拥住,那股喘不过气的感觉又要来了。

 她竭力想挣开,却被他一抬手捏住了下颌:“这种话别再说,否则下一次就不是在船上,而是——”

 他顿了顿,紧接着两指抵着她的喉咙一紧,唇边逸出了一丝笑:“在你未婚夫的病榻前。”

 混蛋!

 连这种话他都能说出口。

 雪衣掉了一半的泪瞬间憋了回去。

 她震惊又气愤的偏头,可挣也挣不开,逃也逃不掉,只能忍着泪任他修长的指落下去。

 明明无风,画舫却快翻了,雪衣抓着船舷的手一疼,瞬间醒了过来。

 还好是梦。

 她仰着面轻轻喘气,抬手拭了拭额上的汗。

 可梦中那种无休无止,无处可逃的窒息感却逼的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她到底设计了他什么,要被他这么折磨。

 那个人又到底是谁?

 雪衣忍着不适逼自己回想,但任凭她如何绞尽脑汁,仍是看不清他的脸。

 只有他后腰上的那道红色印记,一次次在他将她翻转过去的时候一闪而过。

 红色的,月牙形状的。

 是胎记,还是特定的烙印?

 雪衣分不清,被这梦境困扰的心烦意乱,抱着膝头疼欲裂。

 枯坐了不久,天便平明,深蓝的天幕一点点被晕染开,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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