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_

  十一月,和谈达成,狄人俯首称臣,定下了巨额赔款求和,送了质子到京,并许诺永世修好,永不犯边。

  而此次征狄最大的功臣肃王楚昭,虽然未亲率大军班师回朝,却得到了朝廷极为丰厚的嘉奖,狄人赔款每年所纳岁币,容大宁藩截留三成作为军费开支,此外将开平、辽东与大宁三府全数合并为大宁藩封地,并将三府都司合为北平行都司,全由肃王楚昭统领军务。

  大宁藩赫然摇身一变成为国内最大的封国,而所拥有兵力也是前所未有,元狩帝这旨意在朝堂震动不小,不少有远见的大臣都表示了肃王分封太侈,又拥重兵,将来只怕尾大不掉,祸国乱民的忧虑,然而武靖公猝然去世,洛太后伤心病重,而武靖公嫡子和庶长子正争着袭爵一事,肃王又是陛下嫡子,自幼仁孝,无过被废,元狩帝本就有愧疚之意,平日里多深爱之,又刚取得了举国瞩目的战功,竟无人阻止元狩帝这旨意的下发。

  接旨后,大宁藩连日狂欢,论功行赏,将士几乎人人都升了三级,连因喜也得封了辽东守备太监一职,因因喜要去辽东履任,双林也升为了三品太监,荣升为肃王府大总管。

  接圣旨、诸新官上任,楚昭出巡新领地,接收新府、县的拜会等事,足足忙到年底,大宁这边才算稍微闲了一些下来,这日楚昭好不容易见着又跑去外宅许久没回王府了的双林,拉了他在书房里又亲热轻薄了一番,双林被他揉搓得有些不堪,推了他喘息道:“殿下,尊贵体面些好吗?因喜总管一不在,您就这般狂浪起来。”

  楚昭数日不见双林,看他脸廓柔和,眼睫浓密,眉目蕴藉,多了几分风流惑人之态,心下又蠢蠢欲动起来,笑道:“因喜那职务是孤向父皇给他求来的,正想把他远远打发了去,省得你整日里束手束脚的。”

  双林点头笑道:“我真要为因喜总管抱屈了,他这些年对你可是忠心耿耿,火里来水里去粉身碎骨都甘愿的,如今殿下就为了这事儿将他打发开了……”

  楚昭伸手堵了他的嘴,正色道:“你家主子我是这样的人吗?”他声音忽然沉郁起来:“我觉得,因喜,恐怕是父皇的人。”

  双林吃了一惊,看向楚昭,楚昭脸上带了一丝难言的神色:“征狄那会儿孤就有怀疑,你也知道,孤毕竟青年领兵,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夺了王城那会儿孤就想着趁胜出兵,那时候幕僚们包括骆相也都支持,胜算很大,因喜总管却让孤再多等一些日子,休养生息,静待时机。孤当时有些决断不下,也没个人商量,后来想着你一个人在岛上定是闷得很,便索性去接了你来,果然没几日,武靖公便死了。事后想起来,若孤当时早早出战,只怕要损耗不少兵力,那会儿孤留在王城,竟仿佛是等着武靖公死这个契机一般。”

  双林怔了怔,抬眼望向楚昭:“殿下的意思是,武靖公的死……是……”他不是没想过武靖公死得太巧,太荒诞了,简直就像天助一般,楚昭淡淡笑了下,眉宇森寒,眸底有着意味不明的暗影:“孤也不想怀疑他,但是,武靖公死于战场上,大概父皇多年来的心病,也就除了吧——孤从来不相信什么天命所归……这事太巧了,就像当年,先怀帝迎回途中,病死了一样。”

  双林听着楚昭这大逆不道的话,胸口却感觉到一阵强烈酸楚,政治从来都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但是他亲眼看着楚昭这些年走过来,却依然难得地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然而这又能持续多久呢?谁能在权力的漩涡之中,永远不变?

  楚昭看他脸色微变,身子微微战栗,轻轻拥了他,整个人却仍是感觉到了倦冷孤寂,他低低道:“因喜是母后的人,但是孤后来细细想起来,母后身边有父皇的人,又有什么奇怪呢?只怕这些年,母后也好,孤也好,都是他的棋子,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了……如今洛家大势已去,国内海晏河清八方拜服,他九五之尊,终于得偿所愿,大权在握,孤虽然看着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是谁知道哪一日,孤又碍了他的眼呢?无论因喜是不是他的人,孤都不能再放他在身边了,真正属于孤的人……孤也不知道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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