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_

  “不会是洋人要出什么幺蛾子?”

  “八--九不离十,就没一个好东西!”

  京城一家茶馆里,几乎桌桌都在讨论政府放出的消息,跑堂的伙计肩膀上搭着毛巾,隔几步停下,给客人斟茶的当,也能--插--上几句。

  “没什么好担心的,大总统一去,那帮洋人再多花花肠子也没用!”

  “是这个理,现在可不是清朝那会了,挂上洋字就到咱们这地界耀武扬威。”

  “对!”

  同桌的人拍手叫好,另有人接言道:”依我看,肯定是那帮东洋人在捣鬼,没见报纸上登出来的,又是赔款又是割地的,好像还有个什么岛?”

  “再蹦跶又能怎么着?还以为是甲午年那会呢?”

  茶楼里议论纷纷,茶楼外,一辆黑色的华夏产小汽车驶过,径直向总统府开去。

  后座上,今井一郎和一名穿着黑色洋服的男人并排而坐。男子年近古稀,满头白发,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神色颇为激动。

  “尚先生不必紧张。”今井一郎笑着说道:“此番必能得偿所愿。”

  “是,还要多谢今井先生。”

  “说过了,我姓钱。”今井一郎纠正老者,脸上的笑容更深,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恢复原本的姓名,回到故乡,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华夏人。

  这一天,盼了多少年?

  欢喜之后,胸中却涌起一股悲凉。

  他是幸运的,更多和他一样的人却是不幸的。就像死在明治葬礼上的小山庆。伴随着岁月流逝,没人会记得,这个原名蒋庆山的人,为了国家,为了民族,顶着一个日本名字,死在了异国他乡。

  从生到死,都是一个日本人……他们最希望的,或许就是能大声的说出来,“我是华夏人!”

  简单的愿望,却永远无法达成了。

  车子停在总统府前,总统机要秘书和两名副官迎出来。

  今井一郎和捧着木盒的老者跟在他们身后,穿过一楼大厅,步上二楼,在总统办公室门前,几人停下脚步。

  “钱先生,尚先生,请。”

  门被推开,华夏总统楼盛丰,副总统宋舟,监察院院长司马君,均在室内。

  今井一郎摘下头上的帽子,弯腰行礼,捧着木盒的老者却无语泪流,扑倒在地:“琉球尚氏,拜见上国……”

  没等他双膝触地,楼大总统几大步走过来,托住老者的双臂,老者的泪流得更厉害了。平静片刻,老者恭敬的将手中木盒奉上,里面装有琉球前代国王尚泰临终遗言,以及尚泰之子,王子尚典写下的国书。

  “蒙华夏天威,得以复国。愿效先祖,为华夏之属国。“

  国书中还写明,琉球复国之后,请华夏派遣官员,与王室一同“治国”。

  四十年前,琉球被日本侵占,末代国王及王子被迫移居东京。虽有伯爵头衔,一举一动却都受到监视。琉球诸岛也被日本改设冲绳县,派遣知事管理。

  虽未身陷囹圄,却与囚徒无异的琉球国王,境遇和朝鲜前国王李熙算得上半斤八两。

  尚泰比李熙早死,琉球王室却比和朝鲜王室幸运,同样是“dú • lì ”,琉球王室可以“复国”,朝鲜却不会再有国王。

  送上国书的老者也是尚氏子孙,属王室旁支,正因如此,才没有随末代国王一起移居东京,行动也算得上自由。

  为了和被严密监视的琉球王室直系取得联系,今井一郎除了用钱开路,别无他法。

  现如今的日本,身份和地位都是虚的,没落的华族同样要举债度日。钱,尤其是华夏的大洋和约翰牛的英镑,比首相亲自签署的通行证还有效。

  获悉巴黎和会上的消息,琉球王室成员再也按捺不住,复国,脱离这种牢狱一般的日子!

  “我们没有军队,可以请华夏派遣驻军!”一名王室成员说道:“就像祖先做的那样。”

  “可……”

  “没什么好犹豫的,至少我们可以回到出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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