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_

  被拉到门口时,李锦书的神情颇有些可怜,李谨言也没办法,早晚都要回家的。不过他也和三老爷三夫人说了,在老太太面前求个情,别让这小姑娘再去跪祠堂了。十几岁的年纪,最不缺的就是逆反心理,好不容易被他说通了,这一跪再给跪跑了怎么办?

  “言少爷,夫人请您过去。”

  这番闹腾肯定瞒不过楼夫人,能等到李家人都离开再叫他,恐怕楼夫人那里也有了决断。李谨言摸摸鼻子,这事说白了总得楼夫人点头,退婚,解除婚约,虽然实质上都差不多,但后者说出去总好听一些。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回到李家,三夫人立刻带李锦书去见老太太,李三老爷恰好也在。李锦书站在老太太跟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低头等着被训斥。不想老太太只是打量了她一会,说了一句:“回来就好。”便罢了。

  不跪祠堂,不罚抄女书?

  “我老了,小一辈的事情我就不再掺和了。”老太太一身暗色的对襟琵琶袄,脑后的发髻上只有一根银簪,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庆云,就按照谨言说的办吧。”

  “可是,娘,婚约的事情暂且不论,锦书一个人去国外……”

  “不是会派人跟着她吗?”老太太靠在素色的引枕上,“既然想出去,那就出去吧。出去见见世面,说不准就明白了。等除了孝,我就在后院起个佛堂,每日念念经,也算是为子孙积福了。”

  “老太太……”

  “我累了,下去吧。以后没事别来烦我了。”

  这番话里带着一股疲惫和心灰意冷。李三老爷不敢再说话了,三夫人也不敢出声,李锦书看看爹娘,再看看闭上眼睛不再看她的祖母,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她明明是为了自由抗争,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一样?

  “行了,回房吧。”

  李庆云和三夫人都没再责备李锦书,让她回房好好休息,只是告诉她,她屋子里的两个丫头因为犯错被辞了,暂时让三夫人身边的喜福伺候她一段时间。李锦书有心想问,话到嘴边却最终没有问出口。

  穿过回廊时,李锦书停住了脚步,“锦画?”

  李锦画从回廊的另一头走来,一身旧式的素色衣裙,和李锦书身上的洋装形成了鲜明对比,她们就像两个时代的人,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衣着打扮,也将会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擦肩而过时,李锦画突然开口道:“二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啊?”

  “你常说的民主,自由,平等,你真的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我们追求的就是民主自由,反对封建压迫!人人生来便应该是平等的!”

  李锦画一直都是老太太嘴里的乖孩子,女书能倒背如流,除了看诗词,就是在房间里绣花,她突然开口问这些,李锦书颇感诧异。难道她也想上学了?

  “平等啊,”李锦画意味深长的笑了,“二姐,在你眼中,我和你是平等的吗?你和喜福是平等的吗?”

  李锦书愕然的看着李锦画,她和锦画,喜福?李锦画是姨太太生的,喜福是个丫头,她们怎么能一样?可她刚刚也说了,人生来平等……

  “想不通,对不对?其实我也想不通。”李锦画收起了笑容,“你知道吗?你拼命想逃开的一切,是我做梦都想拥有的。”

  是啊,做梦都想。

  说完这番话,李锦画朝李锦书颔首,迈步离开了。她知道有喜福在,这番话肯定会传进三夫人的耳中,都忍了那么久,为什么今天就沉不住气了呢?深深叹了口气,是因为嫉妒吧?

  她嫉妒她,却不会伤害她。但李锦书从没想过,她的行为是否会伤害到别人……

  隔日,楼大总统请沈泽平过府一叙。沈老离开楼家后,李谨言便派人给李庆云送去一封信。接到信后,李庆云当即去见老太太,却被老太太的大丫头春梅拦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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