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夫难嫁_

方家住的院子挺大,顶头上是五间正房,青砖砌的墙面,石灰抹的墙缝,一律坐北朝南,宽大敞亮。

方云宣回身看了看自己住的草屋,屋外和屋内一样破败不堪,与正房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方云宣也奇怪了,这明明是方丑儿自家的房子,冯青莲一家却鸠占鹊巢,挤兑得方氏父子连容身之处都快没了。方丑儿被赶到了正对院门口的草屋,而他爹也没被儿媳妇如何善待,自从方世鸿卧病在床,就被冯青莲从正房挪到了朝西的偏房居住。

方世鸿为人迂腐,极重礼法,方丑儿虽然窝囊,但为子至孝,每日晨昏定省,半点不敢怠慢。

今日已经迟了,方云宣犹豫片刻,还是迈步往偏房走去,给方世鸿请安。

院子里堆着不少谷物,如今正是秋收的时候,不少乡间人家都在自家场院里晾晒谷物,备粮过冬。方家虽是大户,但也是标准的土财主,种地、秋收,打谷,晒粮,比寻常人家还要重视。

几个雇来的长工正在院子里扬场,见方云宣出来,都笑嘻嘻的聚了过来,有一人抬高了声音吆喝:“哎哟,这不是丑少爷?今儿怎么没出门,外面的小媳妇俊着哪,我带你出去玩玩……”

那人张嘴就是逗弄小猫小狗的口气,长工们笑做一团,朝方云宣指指戳戳,嘴里说的话已经不能听了。

方云宣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忍了半晌,才继续往偏房走。今日实在没有心情,不然一手一个,大爷全把你们从墙头上顺出去。

方云宣来到偏房门前,垂手站了片刻,心里多少有点打鼓,说不心虚是假的。他虽然有方丑儿的记忆,但却不想活得像方丑儿一样窝囊,方云宣骨子里就傲,也压根不想装成别人来遮掩,再说他从气度到举止,没有一样跟方丑儿相仿的,勉强装也装不像,倒不如干脆做自己,心里还痛快些。就算有人起疑,大不了编个落水失忆之类的由头。

打定了主意,方云宣才推门进去。

偏房本是搁杂物用的,盖的时候也没想过要住人,窄小阴凉,四面通风,屋里屋外还堆着不少用不着的零碎东西,比方云宣住的草屋也强不了多少。

屋中阴暗冰冷,靠墙用长条凳搭起一张简易床榻,方世鸿就偎在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隔一时就咳嗽几声,声嘶力竭,已露出将死之态。

方云宣朝床榻上望了望,一声“父亲”脱口就叫了出来。

方世鸿动了动身子,想转头看儿子一眼。

方云宣连忙上去搀扶,兜头扶起来,又拽过一个枕头搁在方世鸿腰底下,给他垫着。

“丑儿。”

方世鸿叫了一声儿,眼中就滚下泪来,混浊眼泪从布满皱纹的脸上滑下来,方云宣的心不由自主的揪紧了。

方世鸿拉着方云宣的手,一双眼紧紧盯着儿子,他深知自己大限将至,看一眼就少一眼。

方丑儿面目丑陋,可再丑也是爹娘的心头肉,方世鸿也爱得什么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凤凰似的养到这么大,从没让孩子受过半点委屈。

他后悔啊,后悔当初不该一时糊涂,娶了个母夜叉进门,非但不能替自己照顾儿子,反而还生性恶毒,不守妇道,勾搭野汉子勾搭到家里来了。

落到今日惨状,都要怪自己太在意脸面。当初知道此事就该让丑儿休妻再娶,可他偏偏顾着方家的脸面,又念在冯青莲生下楠哥儿,是他亲孙子的母亲,才瞒住了这桩丑事,枉想着劝一劝媳妇,劝她念在楠哥儿的面上,回心转意,能好好跟丑儿过日子。

可哪想到,那妇人非但不怕臊,还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还说楠哥儿他不是丑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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