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公公何必装糊涂?”

  杨瓒浅笑,道:“以刘公公之智,岂会看不出其中猫腻。”

  刘瑾不语,看向杨瓒。

  这个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本官所托,即为公公所想。”

  “杨佥宪怎知咱家所想?”刘瑾冷笑。

  杨瓒挑眉,仿佛在说,咱俩谁跟谁,同下江南剿匪,过命的交情!

  刘瑾瞪眼,是他愿意的吗?

  

  坑一回不够,还要再坑第二回。

  

  什么过命,根本是要命,要咱家的命!

  不管刘瑾怎么瞪,离开京城,一只脚早踩进坑里。抵达镇虏营,半截身子都陷进去。

  想脱身?

  完全不可能。

  “不提冒功之事,其贪墨搜刮便当处置。”

  杨瓒直起身,正色道:“朝廷蛀虫,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

  “不厚其栋,不任其重。”

  “三位少监忠君爱国,嫉贪如雠,不畏权势。彰善瘅恶,不求世名。实殊行绝才,昂昂之鹤。如能为民除害,必当为市井传扬,百姓称颂。”

  “今边镇之忧,如跗骨之毒,非平常手段可解。瓒诚心托付,还请三位相助!”

  话音落下,杨瓒拱手揖礼,感情真挚,态度诚恳。

  所谓先礼后兵。好话不要钱,夸出花来,照样不费多少力气。

  答应最好。

  如不答应,抄起金尺,也算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话说得漂亮,里子面子一并给全。三位公公十分感动,当即拍着胸脯,齐声表示:帮,一定帮,必须帮!

  惩治贪官,咱家在行!

  甭管地方朝中,还是边镇卫所,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抓住把柄,不能抽筋剔骨,也要放血扒皮!

  “奏疏之事,咱家必定办好。”

  “归京之后,定要查贪。”

  “杨佥宪放心,咱家说到做到!”

  感动真假,暂且不论。

  话出口,再没收回的道理。

  丘聚谷大用确想做些实事,顺带刷一刷杨瓒好感,在天子跟前更有面子。

  至于得罪朝官,压根不被两人放在心上。见面给笑脸,照样被戳脊梁骨。反正没法友好相处,不如得罪个彻底。

  刘瑾则认为,杨瓒难得厚道,没有单坑自己。

  有谷大用和丘聚作伴,主动跳坑总比被踹妥当。好歹能掌握角度,认准落脚点,安全有保障。

  刘庆站在一旁,从头至尾目睹全场,心下大震。

  深刻以为,之前的遭遇,当真不算坑。幸亏觉悟得早,否则,就不是饿几天的问题。

  万幸啊!

  见没自己什么事,麻溜的捧起碗,退出帐篷。

  战斗系数不高,级别不够,还是老实做个卒子,啃他的骨头。

  至此,刘公公预感成真,边镇之行,终归“不善”。而摘下果子,被杨瓒列上名单之人,职业生涯和家中财产,乃至身家性命,一并进入倒计时。

  

  第一百五十章 风将起

  

  正德二年,二月戊戌

  怀柔以北,密云以东,黍谷山,镇虏营,墙子岭,虎头山等地,连降数日大雪。

  彤云密布,寒风侵肌。

  六出纷飞,挦绵扯絮。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洒落,连成一片幕布,遮挡住视线。

  城头上的边军,迎面走过,相聚不到十米,竟看不清前方人的五官。非是一身绯色袢袄,当面撞上都有可能。

  临到夜间,气温再降,似要把人冻僵。

  狂风大作,卷着雪花冰屑呼啸刮过。

  帐帘翻飞,烛火摇动,忽明忽灭。至后半夜,忽传来声声钝响,似有石块砸落。

  巡营边卫丢开火把,迅速躲避,仍有十余人躲避不及,被掉落的冰粒砸伤。

  大雪之后,冰雹突降。

  小到指甲盖,大到整个拳头,密密麻麻砸下,席卷半个蓟州,毁边屯民田无数,伤人过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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