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少顷,李大夫行至,掀起帐帘,看到跪在地上的背影,白眉紧锁,表情骤现冰冷。

  “李大夫。”杨瓒侧首,问道,“城头所用的药粉,可还有?”

  “有。”李大夫放下药箱,认出地上即是叛国行商,恨不能举起药箱,砸他个脑袋开花。

  “如制成千张麦饼,百桶羊汤,是否够用?”

  “不够。但营中有药材,草民可立即配制。”

  “甚好。”杨瓒点头,道,“无需致死,只需腹痛无力即可。”

  李大夫点头,扫过地上商人,抓紧一只瓷瓶,当真想掰开嘴,一口灌下去。

  肠穿肚烂,痛苦而死,还算便宜他!

  猜到李大夫的心思,杨瓒没有阻拦,只轻言两句,换成慢性毒药,当场灌下。

  “此毒可解。”杨瓒抛着瓷瓶,“如能办成一事,本官自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如果杨瓒说放他走,商人根本不会相信。换成这个条件,明显更有“诚意”。

  钱财尽去,亲族惨死,又服下毒药,报仇之意仍存,却是有心无力。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选择?

  没有勇气自尽,只能答应对方条件。

  商人垂着头,很快被拖走。

  李大夫告辞离开,帐中重新恢复宁静。

  正德二年,闰正月己亥

  夜半时分,关押鞑靼的营帐忽起一阵骚动。

  守卫查看,发现万户亦卜剌同别部额勒生出口角,一怒之下,竟当着数人将其杀死。

  shā • rén 匕首从何而来,无从终究。

  别部额勒被扎三十多刀,脖子被扎出两个窟窿,死得不能再死,却是不争的事实。

  shā • rén 之后,亦卜剌暴起,抢夺守卫兵器,领八十人抢夺战马,冲破看守,一路“杀”出营门。

  彼时,城外鞑靼过墙子岭不久,用过麦饼羊汤,将昏沉入睡。

  闻听嘈杂声音,连忙起身。

  不等查看,忽感腹痛如绞。脸色煞白,豆大汗珠从额前滚落,倒在地上,蜷缩四肢,再不能起身。

  先时送麦饼羊汤,城门未能关严。

  万户亦卜剌抓住机会,撞开门扇,八十骑鱼贯而出,没有绕路,直扑牧民营地。

  中毒的牧民,多数无法抵抗。

  按照预定计划,骑兵如狼入羊群,冲击砍杀,放火烧帐。中途却突然调头,直冲隘口,欲破边军北归。

  站在城头,杨瓒举着千里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放箭。”

  如果亦卜剌不走,还要费一番周折。自作聪明,以为可趁机逃脱,正好省去麻烦。

  黑夜中,边塞地堡如盘踞在荒原上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箭雨飞落,骑兵战马接连倒下。

  万户这才明白,从一开始,杨瓒就没想留他性命。

  按照杨佥宪的计划,八十匹战马,几名叛国奸商扮成的边军,换来这个结果,倒也不亏。

  最后一人倒下,营门大开。

  徐姓商人同数名力士牵着骡马,赶着大车,走在牧民营地中。抬起尚有气息的妇人,搜寻帐中铁器,移开栅栏,驱赶百余牛羊,趁夜离开隘口,北往汤河,寻找阿尔秃厮部。

  血腥味随风飘散,喊杀声再不可闻。

  杨瓒转身,看向同在城头的谢丕,道:“谢兄,今日战报可与请功奏疏一并送出。”

  “鞑靼万户亦卜剌仇杀别部额勒,纠集贼虏,趁夜袭守卫,破营而走。”

  “鞑靼部落名为内附,实心怀鬼胎,接应亦卜剌,欲夺关口。”

  “边军奋勇厮杀,斩首八百级,得牛羊三百。”

  “小股贼虏遁逃,审讯得知,欲同阿尔秃厮部汇合,再叩万全。”

  “贼虏狼子野心,恶性难驯。朝廷优抚,以德报怨,仍不知悔改。致边塞之地,狼烟烽起。”

  “臣叩禀,募军丁,丰边储,固边防,以备万全。”

  胸中早有腹案,一番话出口,中途未有半点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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