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骡马嘶鸣,几十辆大车同时加速。一辆接着一辆,压过相同的辙痕,茫茫大雪中,竟压出一条五米宽的长路。

  此时,镇虏营外墙被泼上一层火油,十几名身穿圆领灰袄,梳着发髻的明人,怀抱不知名的细木,被鞑靼扬鞭驱赶,如走投无路的羔羊,跌跌撞撞跑向城下。

  距离尚远,但有千里镜在手,城下人的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老少不一,神情中都带着绝望,却不似寻常农人。

  “这些人不像边民。”

  杨瓒面现疑色,将千里镜递给谢丕。

  两息之后,谢状元和顾榜眼得出同样结论。

  “难不成是鞑靼截下的行商?”

  “未必。”

  “为何?”

  “蓟州战事传出两月,这个时候,岂会有商人往北?”

  虽说富贵险中求,危险系数也不能太高。

  这个时候往北,要么被鞑靼抓住,要么被视为奸细。下场都可能是脑袋搬家。

  为了金银,当真不要命了?

  “这些人九成是商人,却不是当下北上,更不是被鞑靼截住。”

  城下之人愈近,杨瓒眯起双眼,嘴角牵起一丝冷笑。

  “两位仁兄应未忘记,潮河所和密云后卫如何被破,磨刀峪和墙子岭,又是如何落到鞑靼手里。”

  “贤弟是说?”

  谢迁看向城下,眉头骤然拧紧。

  “他们是叛国之人?”

  “十有bā • jiǔ 。”

  “这……不可能吧?”

  卸磨杀驴,未免太快了点?

  “为何不可能?”杨瓒侧头,笑意未达眼底,“鞑靼骑兵闯入我境,连下数堡,定对边军怀轻视之意,以为强悍无敌,密云怀柔如探囊取物。这些商人,自然没了用处。”

  不客气点说,都成鸡肋。

  在京城时,见过朵颜三卫的朝贡使臣,对草原上的邻居,杨瓒粗略有几分了解。

  壮汉们最注重实际和现实利益。

  什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历史评说,全都不在乎。

  按照惯性思维,这些商人尽过“带路”之责,又被官府抄家,全国通缉,如过街老鼠,纵能活下去,也无法继续行商走私。

  再无多大用处,留着也是浪费米粮,不如发挥点余热,做探路的炮灰。

  作用不大,浪费边军几支箭矢也是好的。

  昔日情分?

  因向草原走私才破家灭门,走投无路?

  壮汉们分毫不予理会。

  真金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情我愿的事,什么交情不交情!

  这样的事,谢丕顾晣臣不屑,却不是不能“理解”。经杨瓒三言两语,看向城下,表情中都是讽意。

  “背国之人,该当如此下场!”

  如果朝廷不义在先,无辜被官员欺压,还情有可原。

  分明是先借互市走私,后为鞑靼刺探消息,以毒粮坑害边军,私绘布防图,出卖边民百姓,欠下血债累累。

  事发之后,全族获罪,不知醒悟,反倒一股脑的怪罪旁人。

  这还是人?

  就算是山野禽兽,也知感恩。

  吃着国朝的粮,却一刀刀割下国朝血肉,饲喂恶邻,这不是汉奸,什么是汉奸?

  “放箭!”

  被言官攻讦鞭挞如何?

  被同僚弹劾叱骂怎样?

  被史官录为罔顾人命又如何?

  双手染血,也当扫除奸贼,清算血债!

  “放箭!”

  边军得令,再无半分顾忌,纷纷拉开弓弦。

  锋利的箭矢,闪烁点点寒光。

  破风声中,箭雨罩下。

  鞑靼骑兵打个呼哨,立即策马后退。

  余下人来不及躲避,咄咄声中,接连被钉在雪中。

  “啊!”

  “饶命!”

  “我是明人!”

  “饶命啊!”

  血红蔓延,惨叫声接连而起。

  可惜,叫得再惨,也换不来半点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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