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要是找上杨御史,说些有的没的,旁生生出枝节,伯爷归来之后,一怒之下会闹出什么动静,想想都吓人。

  掀了侯府倒不至于,同那边彻底分开,倒有几分可能。

  如此一来,倒也不是不好。

  “赵护卫?”

  “没事。”赵横晃晃脑袋,看清出言是谁,立即瞪眼,“不是让你上房顶,怎么下来了?眼皮子底下还敢偷懒?!”

  护卫无语。

  外边正下大雪,趴了一个多时辰,手脚冻成冰块,还不许他下来暖和暖和?

  弟兄是锦衣卫,有血有肉,不是神仙!

  客房内,朱厚照铺开白纸,提笔简单勾勒出舆图。

  杨瓒看得稀奇,没想到,天子竟有这份本领。

  “朕画的一般,杨先生莫要见笑。”

  “陛下,臣不敢。”杨瓒道,“陛下所绘,线条虽简,实比兵部旧图更为清晰。”

  “杨先生莫要夸我。”

  被这般夸奖,朱厚照耳根发红,竟忘记自称。

  “朕从马学士学过画,先时翻阅舆图,试着临摹过几次。”

  说话间,朱厚照落下最后一笔。

  张永立刻递上布巾,小心吹干墨迹。

  “这里是通州,往郑村坝要经一处皇庄。”朱厚照站在桌旁,手指擦过,染上一点墨迹,“张伴伴,朕记得可对?”

  “回陛下,此处确有皇庄,早年还有功臣庄田,现已收回。”

  “功臣田?”

  “回陛下,去岁庆云侯世子不敬御赐之物,下锦衣狱。庆云侯被牵连,查出数罪,爵位被夺,功臣田也被收回。”

  “朕想起来了。”朱厚照面露恍然,看向杨瓒,道,“朕记得,周瑛那厮很是嚣张,先周太皇太后在时,连父皇都拿庆云侯府没办法。建昌侯和庆云侯世子闹市群殴,本该治罪,最后也不了了之。”

  杨瓒低头,假装专心看舆图,模糊应了两声,没有认真接话。

  究其根本,庆云侯府多行不义,有私结藩王之嫌,没了周太皇太后庇护,早晚都要被收拾。但作为切入口,多米诺骨牌倾倒的引子,还是低调些好。

  朱厚照随口一说,并未打算深入“探讨”。注意力重新回到图上,计划往郑村坝之前,先去皇庄。

  “月前李相公上疏,皇庄不收行商税费,当地官府取消关卡,往来市货的行商愈多。此番既是顺路,不妨去看看。”

  “是。”

  “等谷伴伴回来,商队的事也可查明。”朱厚照握拳,脸色忽然一变,“无论是谁,敢私自市铁器到草原,朕绝不轻饶!”

  “陛下英明。”

  商定诸事,杨瓒行礼告退。刚走出房门,就被顾鼎拦住。

  “杨佥宪,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瓒挑眉,问道:“顾佥事可有要事?”

  “顾某确有事,望同佥宪详谈。”

  “如此,请。”

  文武有别。

  同为正四品,顾鼎是侯世子,杨瓒有中顺大夫的散阶,在朝中遇到,一般而言,当是顾鼎先抱拳行礼。在朝堂之外,就没那么多计较。

  顾卿兄长的身份?

  既然分支,这层身份未必重要。该给的面子,杨瓒会给。再多就不要奢望。毕竟,依顾伯爷的意思,伯府和侯府的关系越远越好。

  走进客房,杨瓒亲自倒茶。

  “顾佥事请。”

  “杨佥宪客气。”

  顾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赞道:“好茶。”

  “此乃客栈所备。”杨瓒笑笑,“顾佥事喜欢,可吩咐店家多备些,带回京城。”

  “……”他只是客气一下。

  “顾佥事?”

  “杨佥宪好意,顾某心领。”

  言官果真不好对付。

  顾鼎似乎明白,杨御史同二弟莫逆,不是没有理由。这份将人气到肝疼的功力,非寻常人可比。

  放下茶盏,顾鼎收起笑容,直直看向杨瓒。

  杨御史翘起嘴角,姿态从容,竟开始品茶。先时不觉得,经顾世子“提醒”,果真口齿回甘,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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