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只可惜,能被轻易劝住,就不是朱厚照。

  早朝苦劝,午朝直谏,送到乾清宫的奏疏多出一半。六部尚书轮番到弘文馆旁听,当面劝谏。天子依旧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兼理通政使司事的礼部尚书愁得满脸褶子,胡子全白,头发一把接一把的掉,天子就是不改初衷。

  谏得多了,倔脾气上来,弘文馆停讲,文华殿筵讲无限期延迟。

  一切为北上让路,朕就要北狩,谁也阻止不了!

  “朕意已决!”

  劝说的文武越多,朱厚照的态度越是强硬。

  万幸的是,倔归倔,到底没像前次一样,丢开政事不理。

  早朝午朝照常升殿,每日宣杨瓒谢丕等东暖阁觐见,讲习兵书文章,商议银矿市货之事。除去谏言,处理政事的效率愈见提高,手段也比临祚时圆滑。

  群臣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天子勤政,忧的同样是天子勤政。

  内阁三位相公入值文华殿,同样满脑门的官司。

  如果陛下懈怠政事,甚至停朝,好歹有理由上言劝说。现如今,饶是李东阳,也有些发愁。

  难啊。

  三位阁老对坐,摇头叹息,神情无奈。

  此情此景,实在难得一见。

  即便是粮税积欠,各府遭灾,盗匪猖獗,乃至鞑靼扰边,藩王不轨,也没见三人愁成这样。可见朱厚照熊到何等地步。

  “陛下果真拿定了主意?”

  龙性难驯,劝说也要拿捏分寸。

  假如天子一意孤行,倔强到底,群臣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天子关在宫城,调重兵把守。谁敢这么做,几同造反无异。

  三位阁老历经几朝,能立足朝堂至今不衰,绝非莽撞没有成算之人。脾气最糟的刘健,上疏谏言也多是试探,并未将话说死。

  李东阳和谢迁的语气更是委婉。

  同字字带刺,句句藏锋的都察院六科相比,完全可用温和来形容。

  几番试探,三人终于确定,天子固执己见,决心不改,事情难办。

  思考许久,李东阳终于出言:“直谏不可行,恐使天子更为执拗。为今之计,唯有拖。”

  “拖?”刘健微讶,“可行?”

  “可行。”

  李东阳正色道:“冬月将半,将至腊月。如能拖至正月,便有三月余裕。五月之后,先帝小祥,天子必当亲祭。”

  新年里,需祭祀祖宗,一国之君也不能例外。况先帝小祥未过,天子贸然离京,于礼有碍。纵要北狩,也需等到明年五月之后。

  “五月之后又当如何?”

  拖上几月,天子就会改变主意?

  想都不要想。

  依天子的性格,出京之心必会更加强烈。

  拂过长须,李东阳忽然笑了。

  “皇后大喜,于乔忘了?”

  谢迁微愣,思索李东阳话中之意,立时恍然。

  七月传出喜讯,先帝孝末,皇后即将临盆。无论皇子公主,都是今上第一个孩子。父子天性,哪怕再急,也不能此时离宫。

  “善!”

  这样一来,又能拖上两月。

  “若再不行,我等可上言,请开恩科。”

  “开恩科?”

  李东阳点头道:“前朝即有恩科之例,何妨一行?”

  会试相隔三年,武举先为六年一试,后改为三年,多安排在会试隔年。开恩科并无严格规定,可是文试,也可武举。两者并行,也不算破例。

  天子对文章兴趣不大,将才军士讲以谋略,演以武艺战阵,总有兴趣吧?

  “此策可行。”

  一月是拖,一年也是拖。

  届时,以三人能力,总可以想出办法,劝天子打消念头。

  实在不行,上言天子,调京卫护送,到北直隶皇庄走走,也好过梗着脖子非要北狩。

  “天子早前敕谕,皇庄宫庄更改旧规,当地衙门不设关卡,不收杂费。今过半年,未知成效如何,不妨在早朝提上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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