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朱厚照是什么性格,李东阳摸透八分。

  群臣吵得热闹,都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非真正下棋之人。

  棋局走向,最终胜负,均操于天子之手。

  碍于年龄,经验尚浅,手段稍显稚嫩。然观其行事,李东阳确信,不出五年,朱厚照对朝堂的掌控,绝对会超过弘治帝。

  届时,文渊阁,奉天殿,都将大有不同。如要保存名声,留几分君恩,老臣必得主动让贤。

  李东阳之言,将刘健谢迁彻底点醒。

  天子已非太子,登基一载,行事如何,三人都看在眼中。

  纵然是先帝托付的大臣,也不能事事插手,句句出言。

  一朝天子一朝臣。

  杨瓒钦差南下,谢丕出使倭国,顾晣臣搅乱朝鲜,顾卿提拔同知,张铭掌管豹房……

  细细想来,先帝临终之前,郑重托付三人,不过权宜之计。私下里,早另为儿子选好班底。

  乍然明了,心情必有几分复杂。

  但三人都明白,自己年事已高,最年轻的谢迁,都是年将古稀。立身朝堂,最迟不过十载,终要让位。

  想起逝去的史琳戴珊,病居府中的张元祯,将辞陛返乡的刘大夏,性格刚硬的刘健,也难免生出唏嘘苍凉之感。

  “春夏已过,秋时将晚。冬日来临,老夫这把老骨头,怕是禁不住朔风。”

  看似说笑,文渊阁内,却听不到半点笑声。

  李东阳拂过长须,遥望窗外飘散的落叶,良久出神。

  算一算时间,南下钦差,应于近日返京。

  若是如此,天子离开豹房,飞驰南城,便不难理解。

  君臣相得,堪为佳话。

  回忆当年,先帝待六部重臣,不也如此。

  南城处,官兵衙役匆匆赶到,拉开长列,挡住拥挤人群。

  杨瓒在午门前面君,行礼之后,未上马车,由禁卫让出一匹马,让半个马头,与天子并行。

  “杨先生不在京中,朕想说话都寻不到人。”

  朱厚照高兴过头,有些口无遮掩。

  寻不到人?

  杨瓒头顶滑下三条黑线。这样的话,能当众说吗?

  谢状元顾榜眼都在一旁,如此拉仇恨值,当真扛不住。

  “杨先生南下数月,陆续有奏疏送来,朕仍挂心不已。”

  “陛下厚恩,臣铭感五内。”

  “这下好了。”朱厚照笑道,“朕有许多话,都想告知先生。”

  杨瓒在马背上拱手。

  谢恩同时,尽量忽略周遭目光。

  哪怕被戳成筛子,也要全力扛下去。

  只不过,如知晓天子处置贪官时,曾口出何言,杨御史能否继续坚持,当真是个未知数。

  顾卿退后半步,众校尉散开,护在外围。

  刘瑾同样下车,换乘马匹,走在一身葵花衫的张永身边,皮笑肉不笑,语气却相当亲热。

  “数月不见,张少监可好?咱家在江浙,可是想念得紧。”

  “咱家也是一样。”张永道,“刘少丞随钦差南下,墨突不黔,一馈十起,咱家当真是佩服。”

  “咱家不过在钦差跟前帮忙,做的都是粗活,实在不值当这般夸奖。”刘瑾满面谦虚,“张少监伺候陛下,御前行走,才真是精心。”

  “过誉。”

  “哪里。”

  两人都是屡经阵仗,口蜜腹剑,语中藏锋,玩得是炉火纯青。无奈实力相当,三个回合,谁也奈何不了谁,反倒都被刺得肝疼。

  不想在天子跟前失态,只能捂着“伤口”,狠瞪对方一眼。

  咱家不和你一般见识!

  这次先放过你。

  给咱家等着!

  等着就等着,怕你啊!

  张永瞪眼时,不忘握住拳头,指节咔吧作响。

  同咱家瞪眼?

  想是忘记被咱家捶是什么滋味。

  刘瑾夷然不惧,嘿嘿冷笑。

  力气大又怎么着,当咱家还是吴下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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