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无论价值如何,行事便让人舒服。

  府尹知州交口称誉,七品知县更是激动。钦差的表礼,旁的不提,带回官衙,何等的体面。

  待船抵山东,杨钦差温恭直谅,蔼然谦和,平易可亲之语,已传遍南直隶。

  来时避而不见?

  那是水土不服,遇阉竖狂妄,无奈之举!

  江浙剿匪,手段过狠?

  此言差矣!

  匪类狂悖,劫掠害民,几番纳降全无效果,自当行雷霆手段。

  举发地方官员,伤害同僚感情?

  胡言乱语!

  “杨佥宪一心为公,忠君正节,岂容尔等非议!”

  怀有疑虑之人不少,称赞杨瓒的地方官,也未必心口如一。然众人都知道,杨瓒既然释放善意,自己必有所回报。

  强拧着,不假颜色,那不是刚硬,是愚蠢。

  遑论有刘公公前例作比,即便知道杨瓒另有所图,八成是在演戏,众人也要装糊涂,按照既定的“路线”,陪着演下去。

  船停登州府,杨瓒一行登岸,在卫所换乘马车,日夜兼程赶往北直隶。

  陆上远比海上方便。

  沿途稍停,既会有官员来访。其表现,基本大同小异。

  来时诚惶诚恐,走时春风满面。上马登车之前,都要拱手,好话不要钱一般往外倒。

  “杨佥宪高风峻节,有古贤之风。能得一面,实下官之幸。”

  夸完不算,送上的礼物更是丰厚。

  看那架势,如果杨瓒不收,怕会当场洒泪。再不收,撞两下柱子也不是不可能。

  “阉竖贪婪,亏有佥宪挟制。下官等实存感激,还请佥宪万勿推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瓒只好勉为其难,收下木箱,回礼送上。

  事情至此,刘瑾总算回过味来。

  未如刘玉猜测一般,当场爆发,脸色也是相当难看。

  姓杨的太不厚道,来时用咱家捞钱,走时还要利用一回?

  刘公公极是郁闷,偏又没用办法。

  讲理,不是对手。

  开打,更不可行。

  姓杨的尺子挥起来,他还怎么见人?

  想到这里,刘瑾愈发感到伤心。想起前朝榜样,顿感行路艰难,前途无望。

  正德元年,九月壬辰,杨瓒一行戴月披星,倍日并行,终于赶在万寿圣节前,抵达神京。

  因押送百名海匪,队伍在城门前被拦住。

  道明钦差身份,递出腰牌,城门卫方才放行。

  锦衣卫先往镇抚司禀报,宫中也得到消息。

  行过南门,顾卿忽然举臂,队伍停住。

  杨瓒微感奇,推开车门,绕过车厢,骤然发现,几匹快马迎面疾驰而来。

  快马上的骑士,多是禁卫,中有三名公服官员。

  队前一人,身着盘龙常服,玉带束腰,头戴一顶金翼善冠,阳光照耀下,冠上金丝耀眼,宝珠闪闪发光。

  “陛下?”

  杨瓒愣了两秒,快马已到面前。

  朱厚照一拉马缰,飞身下马,大步上前,笑得满脸阳光。

  “杨先生,你可回来了!”

  杨瓒回神,立即躬身行礼。

  这才发现,队伍中的三名官员,青袍者为谢丕顾晣臣,绯袍者却是个生面孔。

  绯袍金带,要么四品以上,要么类似顾卿,身有爵位。

  何时,天子身边竟多出这样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