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视线从役夫身上移开,望着石路两端的高墙,张铭心思微闪,神情中,多出些许洒脱,增加两分释然。

  役夫离开之后,工匠亦陆续启程。

  到九月间,往日热闹的工地,忽然安静下来。仅作坊之内,仍每日敲敲打打,往来运送的木箱,更是一天多过一天。

  大雨中,天子仪仗停在豹房前。

  张铭着虎补绯袍,腰束素金带,悬执事牙牌,戴乌纱帽,未撑伞,立在雨中。

  “臣张铭,叩见陛下!”

  “免。”

  张铭未跪,车舆前的雨布既被掀起。

  朱厚照一身盘龙常服,头戴金翼善冠,腰束玉带,似嫌麻犯,没用中官撑伞,竟是跃下车板,一路小跑,对张铭道:“随朕来!”

  “陛下!”

  张永吓得不轻。

  天子淋雨,万一着了凉,该怎么办?

  顾不得体统,忙举起衣袖,就要为天子挡雨。

  “无碍。”

  朱厚照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大笑道:“闷热得很,如此倒也痛快!”

  痛快?

  张永差点哭出来。

  张铭看着天子,也是无语。

  如果杨瓒在场,必会摇摇头,小屁孩不犯熊,也很欠揍。

  雨成瓢泼,天像破开了口子。

  雷电轰鸣,众人不敢迟疑,护着朱厚照,穿过回廊,直往墙内房舍躲雨。

  借机会,张铭终于走进虎城大门,得见墙后情形。

  成排的作坊,墙壁打通,炉火通红。

  上百名工匠,光着膀子,抡起锤凿,片刻不歇。

  宫内派遣的中官和小黄门在坊内穿梭,长随抬起装满的木箱,装上大车,常伴着一声钝响。

  看到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张铭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官银!

  全是白花花,铸造成方形的官印!

  看分量,一块至少十两。

  下意识数着木箱,估算车上银数,张铭心中骇然。

  这么多的银子,都是从何而来?

  天子建造豹房,不为游玩赏乐,竟是为铸造官银?

  说出去,谁会相信?

  不是亲眼所见,张铭也不敢置信。

  “奴婢拜见陛下!”

  管事的中官上前,躬身下拜。

  房中忙碌的工匠同时停下,跪地行礼。

  “都起来。”

  朱厚照抬手,示意众人继续铸银,该做什么做什么。

  “朕随意看看。”

  天子有令,工匠们再次忙碌起来,比起先时,用出更多力气。

  “抬一箱铸好的官银,呈陛下过目。”

  张永小声提醒,管事太监立即动作,绑上车的木箱不好动,未装满的银箱还有两只。

  “陛下请看。”

  箱中银锭,不是两头翘起的形,而是长短类似,宽窄略有区别的条形。

  翻过一面,压刻有正德元年,银锭重量等字样。

  “小者五两,大者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