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黄祭酒豁出去,跪在地上,声嘶力竭。

  无论如何,都要让天子回心转意。

  朱厚照沉默片刻,没有顺着黄祭酒的话说,而是道:“听卿之言,当饱谙本朝律令。”

  话题转换得有些快,黄祭酒有些发愣。

  “南京刑部左侍郎三乞年老致仕,朕已准奏。”朱厚照话不停歇,语气带着嘲讽,“卿既深知条律,为人刚正,不徇私情,当可为之。”

  国子监祭酒,从四品。刑部左侍郎,正三品。

  一跃两品,堪谓拔升。

  黄祭酒却全无半点喜意,跪在地上,人已经傻了。

  自太宗皇帝迁都,南京六部名存实废,远离权利中心。说句不好听的话,已成为文臣武将养老之地。

  逢新帝登基,正是大展拳脚之时,忽然被迁至南京,同发配无异。

  两京迁调,本该吏部发下官文。但天子金口玉言,吏部官员也不会想不开,站出来驳斥。对黄祭酒有几分佩服,正跃跃欲试的言官,也纷纷偃旗息鼓,不敢出声。

  黄祭酒孤零零的跪在地上,无人帮扶。经中官提醒,方才额头触地,叩谢圣恩。

  正要退回队列,天子忽又出声。

  “黄卿家既入刑部,当端肃言行,约束家人,方不负朕意。”

  “臣遵旨。”

  再次叩首,黄祭酒起身退回队伍。低着头,握紧朝笏,面如死灰。

  丹陛之上,朱厚照以袖遮掩,半块豆糕进嘴。

  锦衣卫早有密报,京城大火时,杨先生的家人求助,被祭酒府的门房关在大门外。为防火火势蔓延,更直接推到院墙,对邻家见死不救。

  朱厚照早想处置,奈何事情繁杂,锦衣卫又被朝官盯死,不好轻动。

  如今倒好,自己送上门,撞上枪口,朱厚照自然不会客气。

  人送到南京,官途无望。再寻个错处,夺印罢官,轻而易举。

  想到锦衣卫的秘报,朱厚照就气得肝疼。

  一个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藏在府内的金银竟达数万!单靠俸禄,八辈子不吃不喝,也积攒不下。

  靠着朝廷恩典,大肆贪墨收礼,当真是胆大包天!

  博学广闻,刚正为人,两袖清风?

  清风个鬼!

  有了黄祭酒这只“出头鸟”,谢丕和顾晣臣掌事武学,再无人提出质疑。学中规矩更改,条陈上禀,内阁兵部加印,比想象中更为顺利。

  群臣摸出门道,国子监和武学的变故,实出天子之意,不想和黄祭酒作伴去南京,最好不提一字。

  此事暂罢,户部尚书韩文出列,重提盐引商税。

  “弘治十八年五月发盐引,今太仓积银二十万,请发宣府大同充为军饷。”

  同意者自是附议,反对者当即出列争辩。

  很快,文臣吵成一锅粥,武将闲在一旁做布景,试图插言,往往被三言两语喷回去。抹去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压下火气,继续装背景。

  “今天正月至今,山崩地洞,暴雨洪灾,未见停歇。国朝开立重地亦遭地动,灾民无算,怎可不加以赈济?”

  “陛下垂统之始,宽心仁爱,立言抚育万民。今诏墨未干,何能弃黎民于不顾!”

  “赈灾是为要务,太仓银不可动!”

  “鞑靼退兵月余,饷银或者延至明年……”

  “不可!”

  “万万不可!”

  群臣争执不下,朱厚照始终没出声。

  每次户部提起库银,天子内库都要缩水。不是赈济灾民,就是充实军饷。少则千两,多则万两,连太宗皇帝时的箱银都开了锁。

  朱厚照登基不到六个月,承运库的库银就少去三成。偶有填补,实是杯水车薪,眼瞅着窟窿越来越大,填补不上,不怪守库的太监抹眼泪。

  “大行皇帝丧葬用度已简之又简。陛下登位,两宫行徽号大典,均自内库出金。”

  “明年正月,陛下大婚,依定例,各项典仪需用金五千。”

  “自陛下登位以来,给赏内外官员人等,填补军饷灾银,达八十万两有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