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族里儿郎考中进士,家里接到信,就来看看。”

  锦衣卫最擅长套话,几句就打听清楚,这三人是杨瓒的亲戚,来京即为寻他。

  “几位是杨侍读的族人?”百户笑道,“几位若要寻人,按照这上面的地址必要扑空。”

  中年汉子吓了一跳,两个少年也面露惊慌。

  “官爷,可是、可是我家四郎……”

  “莫要担忧,杨侍读并未出事。是我话说得不明白。”百户笑道,“杨侍读现居长安伯府,这个时辰,八成还在宫里为天子讲习。你们去了,自然寻不到。”

  住在伯府?为天子讲习?

  我的个天老爷!

  三人都是瞪大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本官同杨侍读有几面之缘,既然遇上,几位不妨同本官来,免去寻人问路,多费几番周折。”

  京师之地,人生地不熟,对方不像在骗人,到底是应不应?

  中年汉子拿不定主意。

  先时被唤作山娃的少年,拉了拉中年汉子的衣袖,道:“六叔,还没请教这位大人高姓大名。”

  “对,对!敢问大人贵姓?”

  紧张之下,汉子舌头打结,话说得有些结巴。

  “本官姓钱,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

  钱宁笑得和气,几句话打消三人的戒心,分出数名校尉力士继续巡逻,亲自为三人带路,前往东城长安伯府。

  一行人离开不久,两辆披着雨布的骡车行至城门前。

  “这个时候出城?”

  城门卫查看路引,心生疑惑。

  往北边,还是宁夏,是何缘故?

  车夫解释不清,一辆骡车的车门推开,着青色儒衫的闫璟探出身,道:“在下乃今科进士,家父外放宁夏为官。日前来信,言重病不起,故开取路引,前往侍疾。”

  话说得清楚明白,京城路引也做不得假。

  城门卫放行,闫璟坐回车内,侧靠着车壁,开始闭目养神。

  行出不久,车厢外传来老仆的声音:“老爷,既已出了城,可不忙着赶路。雨太大,先寻个地方躲躲?”

  “不能停。”闫璟睁开眼,道,“父亲病重,必须早日赶至宁夏。”

  “是。”

  老仆应诺,扬起马鞭,不再多言。

  

  第五十七章 顿悟的杨侍读

  

  每逢杨瓒入值弘文馆,天子必要留膳。从天子升殿早朝,复弘文馆讲习至今,已成常例。

  申时末,天色渐沉,雨势未见减小,反而势如倾盆,滴如车轴。

  冰粒越来越多,伴着雨水砸在人身上,必会留下指甲盖大小的红印青痕。

  往各宫送膳的中官没防备,撑起的雨布被冰粒砸破,行在前方的几人都是哎呦一声,差点跌了手中的食盒。

  “都小心些!误了膳食,你我都要吃挂落!”

  一名穿着葵花衫,捂着额头的中官扯住雨布,对跟在身后的束铃道:“这雨不小,一式片刻停不了。快点走,还能少受些罪。”

  束铃齐齐点头,两人一排,合力提着食盒,另一只手拉住雨布,半闭着眼,脚步加快,全由说话的中官引路。

  酉时正,朱厚照离开思善门偏殿,移驾乾清宫暖阁。

  杨瓒被留膳,自当跟随。

  起驾之时,朱厚照本想为杨瓒准备肩舆,被后者坚辞拒绝。

  “陛下隆恩,臣铭感肺腑。然律法有规,臣实难从命。”

  见朱厚照有意坚持,杨瓒干脆官袍一撩,直接跪在雨地上。

  “陛下,万万不可!”

  “杨侍读快起来!朕不令备舆便是。”

  朱厚照无法,只得令中官撑起雨布,紧跟在杨瓒身侧,为他挡雨。

  谢过圣恩,杨瓒站起身,嘴唇隐隐发抖,手脚冰凉。自膝盖向下,恍如失去知觉。被一名中官扶住,方才站稳。

  不是他矫情,自己找罪受。实是法有明令,文臣武将,哪怕是一品大员,都没有在宫里乘轿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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