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杨瓒能想到这点,朱厚照自然也能想到。

  “此事不宜交由前朝,东厂锦衣卫,朕也用得不顺心。”朱厚照道,“朕欲将此事交给杨侍读。”

  “臣?”杨瓒愕然。

  “朕只信得过杨侍读。”

  朱厚照沉下表情,道:“张伴伴,你们先下去。”

  “奴婢遵命。”

  张永弯腰领命,暖阁内的中官和宫人陆续退出。

  暖阁门关上,朱厚照方才开口:“这些妖人害了父皇,又胆敢向朕进献丹药,定是图谋不轨!”

  擦掉眼泪,眼圈仍是通红,朱厚照的声音更显沙哑,“朕起初没察觉异状,是锦衣卫查到密信,又有父皇身边的宁大伴给朕提醒,才知晓个中端的。事涉多名宗室藩王,朕的两个舅舅竟也牵连其中!”

  新仇旧恨叠加到一处,朱厚照切齿咬牙,恨不能将主谋之人揪出,生啖其肉。

  “不管是谁,朕都要下其诏狱,治其死罪!”

  杨瓒沉默了。

  寿宁侯和建昌侯的姐夫是皇帝,外甥是皇太子,有做皇后的亲姐罩着,已享尽世间荣华。除非要谋朝篡位,否则不会不晓得,弘治帝活着,他们的日子才会好过。

  然朱厚照信誓旦旦,两人怕真的脱不开干系。

  最大的可能,是利欲熏心,聚敛无厌,被人以钱财打动。

  如有人以为钱财珍宝利诱,加以媚言游说,捧得这对兄弟不知今夕是何夕,向宫中推荐几个僧道,不过顺手而为。

  想到这里,杨瓒不禁一顿。

  此事,张太后是否知情?

  太后不会有害先帝之心,却很容易被张氏兄弟利用,为两人大开方便之门,无心铸下大错。

  心头发颤,耳激嗡鸣,冷汗缓缓自鬓角淌下,杨瓒不敢深想,却不能不想。

  “臣……”

  “臣”字出口,杨瓒喉咙发干,嗓子里像堵住一块石头,进退两难。

  推拒吗?

  天子之命,岂容违背。

  然事涉藩王外戚,哪怕手握御赐金尺,也将千难万险。最坏的打算,活不到明年今日。

  “杨侍读?”

  “臣……领命!”

  左思右想,杨瓒终是起身,郑重下拜。

  他终于发现,被天家父子“信任”,绝非百分百的好事。太子殿下的礼,当真不是那么好受。

  弘治帝临终的举动,怕也大有深意。

  难不成是做爹的发现儿子会坑人,才提前打好预防针?

  杨瓒摇摇头,事到如今,哪怕知道弘治帝为了儿子,早早挖坑给他跳,也只能硬着头皮,闭着眼睛跳下去。

  “臣以为,此事牵连甚广,如要详查,恐遇多方阻力。”杨瓒道,“臣请陛下赐一道手谕,许臣办事期间,行事皆可便宜。宗室功臣不可妄加干预,否则以同谋论罪!”

  既然要查,便一查到底,查出个子丑寅卯。

  与其高举轻放,虎头蛇尾,两面不讨好,不如铁面无私,严查到底,直至刨出根基。

  杨瓒知道,此事查到后来,必将遭遇反扑,根本无法全身而退。但他没有选择,如果不领命,朱厚照那关就过不去。

  两相比较,只能下定决心,坚定站在少年天子一边。

  毕竟,以朱厚照的性格,认准了谁,绝对会一门心思的对谁好。查了或许会遇到麻烦,不查,失去朱厚照的信任,麻烦只能来得更快。

  杨瓒想乐观一些,事情或许没那么糟糕。可默念几次,心中依然只剩下一个念头:坑人啊,当真坑人!

  朱厚照则是真心高兴,当即写下手谕,盖上宝印,其后取出三封书信,一并交予杨瓒。

  “这些都是从寿宁侯家中搜出。”朱厚照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呈上。”

  信封盖有宁王府和晋王府长史印,内容看似没什么出奇,却几次提到“丹药”和“真人”。

  越看,杨瓒表情越是严峻。

  证据确凿,难怪朱厚照想shā • rén 。

  “陛下,臣必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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