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侯府长史取出家人名册,小心递到一名锦衣卫百户手中。

  奉命拿人的钱宁毫不客气,随手翻开名册,也不细看,只对照人数。发现不对,当即眉毛一竖,提起绣春刀,狠狠拍在长史脸上。

  “伪造名册,虚报人数,胆大包天!”

  刀鞘挟着风声落下,长史不及惨呼,猛然摔倒在地。张开嘴,伴着鲜血,两颗牙齿竟齐根而断。

  锦衣卫如饿虎饥鹰,欲择人而噬。东厂番子不甘示弱,视线在侯府中逡巡,一个个泽吻磨牙,凶意昭然。

  “敕寿宁侯张鹤龄领孝陵卫同知,守卫帝陵,即日赴任。”

  短短一句话,如惊雷落地。

  寿宁侯面色惨白,呆滞两秒,猛然从地上跃起,扑上前,狠狠拽住中官的领口,狂叫道:“我要见皇后!本侯要见皇后!”

  中官面色阴沉,向左右看了两眼,立即有东厂番子上前,一脚踹在寿宁侯的膝窝。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大行皇帝密旨在前,太子殿下加盖宝印的敕文在后,纵有通天的本领,也休想就此翻身!

  皇后的兄弟又如何?

  一朝天子一朝臣。

  待太子殿下继位大婚,皇后成为太后,凤印易主,荣耀一时的张氏外戚,必将被他人取代。

  此去孝陵卫,无召不得返京,连丧仪都不得亲见,足见张氏早失圣心。

  太子殿下若肯留情,也不会大丧未行,就将张鹤龄兄弟赶出神京。更不会口谕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点两队锦衣卫送他们出城。

  前事既已注定,还有什么需要顾虑?

  钱百户和东厂领班交换过眼色,废话不多说,直接扯来一条麻布,堵住寿宁侯的嘴,另将他双手绑住,塞进备好的马车。

  车夫扬鞭,马声嘶鸣。

  御赐门匾早被取下,收回内府。家人奴婢分作两列,记录在册者,可跟随寿宁侯一并出城。册上无名者,自由东厂发落。

  侯府的库房被锦衣卫封存,内有大行皇帝御赐之物,不可轻动。

  有锦衣校尉在侯府发现秘库,藏金银巨万,古画珍玩无数,堪比皇家内库。

  金银之外,更有同藩王往来书信。未加盖藩王印章,却有王府长史印。认出是晋王府和宁王府长史印,钱宁和东厂领班顿时如获至宝,欣喜若狂。

  商议之后,东厂领班仍押寿宁侯出城,钱宁亲带书信往北镇抚司复命。

  为何东厂这般谦让,将露脸的机会交给锦衣卫?

  实因东厂的掌班、领班、司房皆由锦衣卫调拨,归根结底,是“一家人”。如果来的是东厂颗领班,结果将完全不同。

  马车出城之后,片刻不停,直往茂陵。

  因礼部和钦天监尚未择得吉地,朱厚照又不愿意张氏兄弟继续留在京城,干脆大笔一挥,将两人都送到茂陵。反正都是守陵,父皇没有大殓,先给皇祖父守也是一样。

  即便被堵嘴捆手,寿宁侯仍是挣扎不休,模糊不清的大骂,发誓他日回京,定要这些人好看。

  押送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都是面露讥讽。

  青天白日的,这位张侯爷还做春秋大梦呢!

  建昌侯比寿宁侯识趣,见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上门,便知情况不妙。中官宣读遗诏之后,瘫坐在地上,显是百念皆灰,萎靡不振。

  “侯爷,请上车吧。”

  中官袖着手,微弓着身,话虽客气,表情中却无半点尊重。

  建昌侯没有多做挣扎,也没有叫着要见皇后,掀起衣摆,登上马车,待车门关上,才力竭一般,重重靠向车壁。

  这一去,再不见神京城的八街九陌,锦绣繁华。

  侯府前的车水马龙终将在记忆中湮灭,亭台水榭中的莺歌燕舞亦将化为乌有。

  遥想三十年人生,年少拜爵,享尽世间荣华。一朝风云突变,所有的权势利禄都如浮光掠影,转瞬无踪。

  闭上双眼,建昌侯用力攥着双手,两行泪水自脸上滑落,流入唇中,竟是咸得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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