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谢老人家提点,杨某必当注意。”

  付过诊金,送走大夫,杨瓒取出银角,伙计自去抓药熬药。回身转向杨土,道:“你且到榻上歇息。”

  杨土吓了一跳,死活不从。

  “四郎莫要为难,哪有我睡榻上,让四郎窝在这边的道理!”

  “听我的。”

  见杨土不肯答应,杨瓒干脆将他一把抱起。结果错估了自己的力气和杨土的重量,勉强站起身,踉跄两步,差点趴在地上。

  回想起顾千户纵马驰过,单臂捞人的英姿,杨探花不觉磨牙。

  自家如此孱弱,美人那般彪悍,人生苦矣……

  “四郎?”

  “闭嘴,不要说话。”

  杨瓒咬着牙,强撑着脸面,一步三摇,总算将杨土安置好。直起身,立即扶着腰大喘气。

  个头待长,力气也必须练!

  无奈条件所限,现实和梦想背道而驰,已成可以预见的事实。

  服过药,杨瓒发出一身热汗,病况消去七八分。杨土却在夜间发起高热,清晨方才降下些许,人仍有些迷糊。

  杨瓒无法,却要至宫门聆听遗诏。无奈之下,只得暂托伙计照顾杨土,自己换上官服,带上牙牌,满腹担忧的离开客栈。

  大雨虽停,天空仍是乌云密布,阴沉沉一片。

  路上不闻人声,两旁的楼肆均垂下幌子,民居皆挂起白色灯笼。巡城的官兵衙役走过,袢袄皂衣外都罩一层麻衣,腰间系着麻带。

  距离奉天门越近,遇上的官员越多。

  文武勋贵,无论官居几品,年约几何,均是身着素服,头戴乌纱帽,表情沉重,行色匆匆。

  杨瓒一路打量,未见一人骑马乘轿,哪怕是内阁相公,六部尚书,都选择步行。

  行至奉天门,展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城门卫立在门前,锦衣卫和羽林卫分列两旁。旗帜烈烈,刀枪剑戟鲜明。

  天色阴沉,周围没有半点声响,压抑的气氛开始蔓延。

  随一声鞭响,奉天门大开。

  数名中官捧着弘治帝遗诏行出,在场的官员更为安静,神情愈发肃穆。

  “大行皇帝诏令,跪!”

  中官扬声,以内阁为首,六部,通政司,大理寺,都察院,六科,翰林院,光禄寺,顺天府等各部官员均躬身下拜。

  两名中官展开遗诏,一人上前,高声念道:“诏曰:朕以眇躬嗣登大宝一十八年。敬天勤民,夙夜兢兢,惟负先帝所托。”

  “皇太子厚照聪慧仁孝,天性至纯,宜即皇帝位。务守祖宗成法,奉孝两宫,束身修德,任用贤能。内外文武用心辅佐,共保垂统万万年。”

  “丧礼悉依高皇帝之法,祭用素,勿奢。”

  “嗣君以传承为重,两宫择选佳妇,敕礼部择吉日,于今年行仪大婚。”

  “宗室藩王毋违太宗皇帝法,各守封地,无需进京奔丧。”

  “守备各地都督总兵严边防,巡抚及布政按察都指挥三司严守职司,闻丧哭临三日进香,余下尽免。”

  “遣官诏各州府县,内附兀良哈并土司土官,哭临三日,七品以下衙门俱免进香。”

  “大行之后,二十七日释服。不停朝参,不停民间嫁娶,不得开山凿岳,发役扰民。”

  “诏谕天下!”

  内官声落,群臣跪地叩首。不待起身,已是恸哭阵阵。

  杨瓒跪在右侧,位置靠后,只能看到中官身上的服色,长相五官都是一片模糊。

  在他之前,是翰林院修撰谢丕和同为编修的顾晣臣。隔开两人,则是拔升为户科给事中的王忠。

  此时,众人皆是面带哀戚,悲意难掩。

  思及昨日在乾清宫暖阁中的种种情形,杨瓒不禁眼圈泛红,喉中干涩。

  少顷,乌云聚拢,风卷而过,雨滴再次落下。

  细丝般的雨线,连成薄薄一片雨幕,飘洒在宫城之外。

  “起!”

  中官的声音变得沙哑。

  朦胧细雨中,杨瓒随众人一并起身,滑过眼角的湿痕,早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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