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奈何弘治帝孝心不变,只能领受圣恩,安住清宁宫。

  自弘治元年至弘治十八年,凡祭典佳节,除必要,吴太妃少有露面。

  平日里不簪花钿,不着大衫,只同道经檀香相伴。许多弘治年进宫的中官宫人,甚至不知道清宁宫里还有一位太妃。

  相隔十几年,随天子一道谕令,吴太妃重回众人视线,执掌内宫。司礼监和女官司都在观望,想看看这位成化废后会如何的雷厉风行。

  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吴太妃一身道袍走出清宁宫,先去乾清宫拜见天子,随后就去了坤宁宫。

  天子同吴太妃说了些什么,除宁瑾等少数几人,无人晓得,也少有人敢打听。

  皇后拒吴太妃于宫门之外,硬生生让后者等了半个时辰,才遣宫人敷衍一句:“皇后娘娘凤体有恙,不便见太妃。”

  天子都要尊重的人,皇后一句话就打发了。

  此事传到司礼监,王岳和戴义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皇后这是做什么?

  明着对天子不满?

  换成以前,天子未必往心里去,一笑也就罢了。现下是什么时候,闭宫都不能让皇后擦亮眼睛,回过味来?

  作为事件中人,吴太妃的反应极是平淡,半句话不说,又回了清宁宫。

  待宫门关上,回到静室,伺候她近四十年,跟着她从冷宫出来的女官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娘娘,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早年间没见这样啊。”

  “跟着我吃斋念经,长年累月不出宫门,你也是愚了。”吴太妃摇摇头,“想想当年的万氏,皇后这才哪到哪。”

  “可皇后娘娘同万氏……”怎么能一样?

  “吃过她的苦,受过她的罪,未必就不会照样学。”

  吴太妃打断宫人的话,示意宫人也坐下。

  相伴几十年,早如亲人一般。在外还要做做样子,回到清宁宫就没那么多规矩。

  “娘娘,皇后娘娘这样可怎么成?”

  “不成还能如何?”

  “娘娘别怪奴婢多嘴,”女官迟疑道,“今天见着陛下,都快瘦脱了形,奴婢差点认不出来。太子殿下未及加冠,皇后娘娘又是这个样。奴婢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真有那一日,谁又能管束皇后?内宫又会是什么样?奴婢越想,心里就越是打鼓。”

  不出清宁宫,也听过两位国舅爷的贪婪无度,放肆无状。仗着酒醉,连帝冠都敢戴,御帷都敢窥伺,还有什么不敢做?

  皇后得知之后,不斥责兄弟,反哭求皇帝将敢直言的中官何鼎下狱,绝不是一句“糊涂”能掩过。

  这样不知事的皇后,不省心的外戚,难怪陛下忧心。

  “道家言,奢者富而不足,俭者贫而有余。能者劳而府怨,拙者逸而全真。”吴太妃叹息一声,发鬓雪白,双眼却极是清明,“繁华迷眼,权势惑人。一旦迷入心中,便是想拔都拔不出来。”

  “娘娘,您早知皇后娘娘会如此?”

  “这世上有一种人,能同患难,不可共富贵。”

  吴太妃轻轻摇头,道:“天命自有定数,我曾劝过皇后,人生不过数十载,苦尽甘来理当惜福。可惜我是人老语薄,没半点用处。”

  如果皇后能听进去,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娘娘,陛下请您执掌内宫,您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傻子。”吴太妃忽然笑了,“我还能活几年?本想着劝劝皇后,不要和天子这么拧着。如今看来,还是我想得过于简单了。”

  女官没有接话,只是愈发忧心。

  “这些年捧着经书,终是无法悟道。可见我是凡体俗胎,修不成真人。盼着早点去见先帝,又要遇上万氏,也是腻味。”

  今上奉她如太后又如何?

  归根结底,仍是个废后。别说同先帝合葬,连皇陵都难入。

  “娘娘……”

  “这本道经是晋王送来的。”吴太妃取出一本经书,装入木盒,递给女官,“你拿去司礼监,交给王岳,他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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