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_

天气炎热,不当值的下人都躲去纳凉,那些当值的则是静悄悄地干着各自的差使,弄得周围没有一丝人声,只有殿外树上的那些蝉在有气无力地叫着,不过很快声音就小了起来,显然是下人去粘了蝉,省得聒噪得太厉害,吵到了主子,师倾涯靠在椅子里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着手上的册子,这里面记载的都是师映川当年练功时整理出来的心得,这可比干巴巴地自己闷头修行要更有助益,也能够少走一些弯路,眼下师倾涯一边看着,一边手上就不由自主地运用起来,只见少年雪白的指尖微翘,如拈花一般,几道淡青剑气绕着五指流转不息,不见生涩,很是熟稔自若,过了一会儿,师倾涯放下册子暂时歇一歇,就唤人端冰镇酸梅汤来,虽然以他现在的修为,倒是不大在意寒暑影响,但大热的天里,喝上一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终究是一种让人舒爽的事情,不多时,一罐子冰镇酸梅汤被送过来,再加上几样井水湃过的瓜果,师倾涯吃了些,又用一方灰销金汗巾浸了冷水,好好地擦了一把脸,顿时觉得十分痛快,当下就脱了外面的袍子,歪到窗下一张凉榻上,继续翻着那本写得密密麻麻的修行心得。

或许是昨夜睡得太晚的缘故,也可能是这样的天气原本就容易让人犯懒,因此不知不觉间,师倾涯的眼皮就渐渐耷拉下来,开始打瞌睡,不过还没等他真的睡着了,外面就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是太子到了,师倾涯这才一下子清醒了几分,打起精神吩咐道:“那么,就请他过来罢。”说着,起身去洗了洗脸,正用汗巾擦着,晏长河已进来了,师倾涯把手擦了,随意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说道:“有冰镇的酸梅汤,你先喝上一碗,驱驱热气。”晏长河笑道:“我正想说快给我一口水喝,可巧眼下就有止渴生津的好东西……这鬼天气,真是晒得人头疼。”

晏长河说着,自己就动手倒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三口两口喝尽,脸上就露出爽快之色,这时候师倾涯已经坐在镜子前,动手梳头,他先前洗了澡,头发就一直散着,眼下既然已经干透了,就不好再这么披头散发,不远处晏长河见状,就走过去从师倾涯手里拿过梳子,道:“我给你梳罢。”这梳头也是有讲究的,像师倾涯这样的年纪,除了身边伺候的人之外,一般也就只有枕边人才会为他梳发,这时被晏长河自手中取过梳子,就愣了一下,但也没反对,只笑了笑,道:“你会梳么?”晏长河摸了摸他一头乌油油的长发,笑吟吟地道:“小看了我不是?女子发式繁琐得紧,我自然是不成的,但男子的头发么,来来去去也无非那么几个样子,我有什么不会的?”师倾涯见他这样说,就笑道:“好,那你就给我挽一个大髻就是了,左右我也不出这屋子,在屋里简单随便一点就好,这样的天气,我可是不耐烦束头戴冠的。”

晏长河答应着,手里已将师倾涯一头黑发捞住,师倾涯之前就把外面衣裳脱了,以求凉快,眼下那身上只穿着靛青五彩花卉刺绣的轻绡衣衫,能看见里面象牙色的贴身冰绸衣裤,晏长河站在他身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在镜内相视,细论起来,师倾涯容貌不大像师映川,倒是与他生父季玄婴更类似些,且又有一分祖父纪妖师的影子,整个人单以容貌论,就偏向于秀逸精致,但就是这副本该让人痴迷疼爱的面孔,偏偏上面生着的一双眼睛却是湛然有神,灼灼逼人,硬是将相貌给人所带来的柔软美丽印象给拧了回来,变成任谁也不敢肆无忌惮欣赏的清美,就如同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固然芬芳动人,却更有利刺在身,一时间晏长河见他唇色嫩红,眉眼之间青山秀水,色如春晓之花,便向镜内笑道:“都说男生女相是有福的,我小时候见你,还以为是个小妹妹。”师倾涯微微一笑:“待我再大些,应该就不是这样了罢。”

两人说话间,晏长河已经梳通了头发,挽成髻,师倾涯就从匣子里随手取了一支簪子递给他,晏长河却没有接,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贴身放着的小锦袋,解开袋口,把里面的东西拿给师倾涯看:“你瞧这个好不好?我觉得应该还算勉强能入你眼,你看看可喜欢么?”师倾涯闻言一打量,原来是个小小的玉簪,这簪子是用一整块纯净的美玉雕刻而成,簪身通体腻白温滑,前头却是淡淡的粉红,被匠人巧手打琢成两三朵半开未开的桃花,极是娇艳,整支簪子温润无瑕,高贵而不张扬,师倾涯就笑了笑,目光在这桃花簪上一转,道:“倒是精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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