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_

这时交易会也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两人离开会场,坐上马车便向青元教总部驶去,他二人低调出行,并未引起旁人注意,除了之前负责接待的天涯海阁之人以外,甚至没有外人知道师映川曾经来过这里,不一会儿,马车来到一处大街上,师映川掀开车帘向外看去,说道:“还有一会儿才能到,你可以先睡一阵。”连江楼坐在温暖的兽皮褥子上,后背倚着一只软枕,闻言便微微闭上双目,师映川见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繁华,便笑道:“看来今……”

话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师映川的身体突然绷紧,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冰冷而可怕,仿佛一头凶兽,没有半丝温度,他死死望着远处的一个身影,那是一个身穿青袍,腰佩长剑的男子,正步履稳健地走向一家酒楼,虽然是背对着马车,然而那熟悉的身材轮廓,那举手投足之间的细微特征,已令无意间瞥见此人的师映川当即就凝定了视线,在刹那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曾经的伴侣,他两个儿子的生父,他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如冰雪般淡漠的男人,季玄婴,或者说,他曾经的义弟,曾经被他视作亲人的那个人,唐王温沉阳!

此时此刻,无数时光之前的那张俊美面孔在记忆之海中徐徐浮出水面,那个被帝王赋予极大信任却最终参与到一场巨大阴谋中的男子,那场欺骗背后的隐秘,一直到了千年之后才被揭开,也就是在洞悉了那个秘密之后,师映川才终于明白了那个人脸上的笑容之中所隐含的更深层次的意义,以及微笑背后的那份冷绝--我得不到的东西,那就亲手毁灭罢!

是你啊……淡淡灰色的情绪如同阴云般覆在心头,心底深处,忽地就有着某些记忆在翻腾,师映川心中低喃,原本即将爆发的情绪瞬间尽消,眼神也恢复了清明,他眸内闪烁着清澈之色,表情缓缓冷漠下来,下一刻,他自腕上取下一根红绳,系起满头黑发,随意垂在身后,眼神平静,然后便传音给正在驾车的黑衣男子,道:“本座临时有事,你送连江楼回去,不得有任何差池。”男子立刻应下,此人乃是师映川的心腹,虽暂时充作车夫,但事实上却是一名武道强者,因此师映川并不担心连江楼的安全,他看了正闭目养神的连江楼一眼,伸出手轻轻抚过男子垂在肩头的黑亮发丝,道:“……我去见一个故人。”

未几,一间酒楼的包厢内,青袍男子坐定,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皎洁如银月的面孔,眼下距离上菜还有一段时间,男子面前只摆着几碟精致冷盘和点心,并一壶热茶,男子放下面具,动手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然而就在这时,口中的茶水还没有入腹,男子却突然微微一震,手上的茶杯顿时出现了裂纹,就在这同一时间,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俊美男人走了进来。

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男人一身黑色袍服,上面装饰着细密的银色花纹,面容沉静如水,以平静却悍然的姿态出现在青衣人的视线当中,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沉寂下来,所有见到他的人都难以相信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美丽的男人,那不是阴柔脂粉之美,而是跨越性别的淋漓尽致的单纯美丽,青衣人一向坚稳的道心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一下,此情此景,种种心思,犹如一股清泉,于无声之处流淌,又好似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缓缓缠紧,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魂牵梦萦却又怨恨至深的身影,那是刻骨铭心的感觉,在这一刻,青衣人没有去想自己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他甚至不是很关心这一点,因为眼下那种丝丝缕缕悸动的情绪已经占据了心头,异样,浓烈,又阴沉厚重,让他蓦然感觉到一种无以言说的滋味,就像是平生第一次拿起剑时的那种感觉,是陌生也是熟悉,却同样地深刻莫名。

师映川半眯着赤色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当他看着这张脸庞,他就想起了当年那个因为药性而赤身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躯体,然后就是更久远之前那个对自己平静叫一声‘皇兄’的男子,也就是这时,师映川心中突然微微一动,思绪就有些纷乱了,他心中自问道:“经过了这么久,明明已经是情分已尽,怎的我却还是没有彻底放下他么?是啊,我原本以为可以忘记了,放开,然而如今再相见,才发现原来并不曾真的放下……也对,毕竟,他是平琰和倾涯的父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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