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_

千醉雪有些意外地看着师映川,个人得失必须服从于门派利益,这一点在武者们懂事的时候就一直被言传身教,虽然未必所有人都做到了这一点,但这种思想还是被不断地灌输在武者们的脑子里,而千醉雪自身对此也并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对的,虽然也会觉得似乎心中有些不甘,但……不过千醉雪此时扪心自问,事实上,在自己内心深处,真的就认同这种理论么?

“你的这种说法如果被别人听到,只会说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不顾大局。”千醉雪忽然笑了,说了这么一句,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脸部的线条柔和了许多,师映川闻言,也笑了起来,他动手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笑着说道:“自私?谁能指责我自私?难道逼迫我妥协的人就不是自私么?为了所谓的门派大义而要我做出牺牲,这又何尝不是为了其他人的私心,我师映川也许会为了某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而选择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生命,但我从来不会为了某个群体的利益而做出自我牺牲这样的事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师映川说着,忽然想起连江楼,他有点苦笑道:“……幸好这只是我的一个假设,不是真的。”

“……如果不是假设,是真的,你又当如何?比如你师父逼迫你为了某事而牺牲自己,你又会怎么做?”千醉雪突然问道,他表情认真,同时也似乎是在为自己寻找答案,师映川闻言一怔,脑海中闪现出连江楼的形象,他沉默了半晌,忽然淡淡笑了起来,那好看的笑容挂在脸上,一副云淡风清之感,说道:“从小到大,我一直都遵从我师父的意愿,如果他遇到危险,我甚至可以为了他拼上性命,但是如果当他只是因为某个理由而想要冷酷牺牲掉我的一切时,我们之间的关系自然就断了,那么我当然也可以同样将我们之间的牵绊,一刀两断。”

值此静夜,师映川固然在此处与千醉雪谈心,而白虹宫之中的一间房内,亦是无人入睡,宝相宝花手里拿着一根簪子拨着灯芯,烛火微明,在她旁边,方梳碧正坐着认认真真在绣花,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件自己亲自剪裁缝制的袍子,是为师映川做的,她此刻因为夜深不会有人来的缘故,所以只松松披一件衫子,不系丝绦,一把乌黑的长发垂落在一侧身前,钗环早已卸了,脂粉亦是洗去,如此一来,虽非绝色,倒也很有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感。

夜晚幽幽静静,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凉意,从窗外吹进来一缕凉风徐徐,吹得窗台上一盆黄`菊微微摇晃,偶尔外面树上响起一声鸟鸣,反倒使得这样的夜晚越发显得寂静幽深,方梳碧绣花绣得很认真,她是在绣着柳絮,青色的素锦袍子上绣着淡淡若轻烟一般的柳絮模样,十分雅致出尘,这时宝相宝花拨完了灯芯,便倚在软垫上看她,目光掠过那用银白丝线绣成的柳絮,心中不知怎的,就有些不祥之感--柳絮,这可是无根之物,只能随风飞散的东西啊。

想到这里,宝相宝花坐直了身子,对方梳碧道:“梳碧,夜深了,别再做绣活儿了,睡罢。”

方梳碧笑了笑,随口‘嗯’了一声,继续头也不抬地仔细绣着花,口中道:“宝花姐,你先睡罢,我把这只袖子绣完了就去睡。”宝相宝花没来由得一阵微微烦躁,道:“你赶得这么急做什么,又不是什么要紧事。”方梳碧一面绣花一面微笑道:“怎么不是要紧事?确实是要紧的。”宝相宝花微微一怔:“这算什么要紧事?”方梳碧哑然失笑,淡淡道:“这个怎么就不要紧呢?我在给映川做衣裳,让他穿得整洁舒心、大方好看,这莫非还不算是要紧之事么。”

宝相宝花听了,一时间没有话可说,半晌,她略略沉吟,忽然说道:“梳碧,难道你对师映川就没有一点埋怨之心?他和千醉雪订了婚,如果说我哥哥他们还算是情有可原,可是那千醉雪应该怎么说?你莫非就当真半点也不怨师映川?他现在左拥右抱,你就不生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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