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_

季玄婴淡淡看了师映川一眼,唇角忽然就显露出一个很明显的表情,那是一抹微笑,说道:“也许罢。说实话,你其实很会安慰别人,倒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说起话来咬文嚼字都极为清晰,听起来就像是珍珠一粒一粒掉在冰上,很是好听,师映川心想我都三十多岁了,只不过现在是披了一层嫩皮而已,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笑道:“我也不算小了,这不,都快当爹了。”季玄婴闻言,看了看自己没有什么变化的腹部,道:“我觉得你似乎很喜欢小孩子。”师映川笑道:“也不算是罢,我并不是很喜欢小孩,不过自己的孩子自然就另当别论了……也不知道这是个儿子还是小丫头?”季玄婴道:“你希望是个男孩?”师映川摸了摸鼻子,不以为然地道:“男孩女孩都一样,反正都是自己的孩子,都一样宝贝。”

两人说了一阵话,倒是冲淡了先前的暧昧与尴尬,不过季玄婴怀孕之后比较容易疲倦犯困,聊了一会儿天就有些困了,便找了一块干净地方休息,师映川帮他安顿好,自己就走进林子里找个地方小解,一时方便完,去河边洗了手,却不防眼前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双脚,鞋上的精致麒麟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师映川愣了一下,心中腹诽这人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心里想着,抬头却直接对上了一双幽黑的眼睛,澹台道齐一身衣裳穿得整整齐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水里上的岸,他将手伸了过来,道:“……把你的剑给我。”

澹台道齐的声音很好听,只是听起来却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师映川没有犹豫,老老实实地把腰间的别花春水解了下来,双手递给对方,澹台道齐拿了剑,拔出来看了看,忽然说道:“是把好剑……我倒是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剑了。”

师映川看着男人在月光下显得平和了许多的面孔,道:“前辈的那把鹤鸣崩音我见过,可惜已经断了,我师祖将它与那柄和光同尘放在一起,花费了许多工夫才制成了子母剑,我就曾经在我师父那里见过。”

澹台道齐的手忽然僵住了,他原本正在抚摩着手上的宝剑,此刻这样一疏忽,顿时手指就被锋利的剑刃割破,鲜血立刻涌了出来,不过澹台道齐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只双眼看向师映川,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用阴晴不定来形容,一字一句地道:“……果真?”

师映川被他的眼神所慑,不觉缩了缩脑袋,嘟囔道:“我骗你干什么。”澹台道齐置若罔闻,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他抬头看群星闪耀的天空,仿佛沉醉于星河之中,师映川眼见如此,倒也不敢出声打扰,对于这位师祖从前的情人,一位实力恐怖的大宗师,他即使平时嘴上偶尔花花几句,但事实上也是敬畏有加,而且虽然因为藏无真、季青仙、季玄婴这些人的缘故,他与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之间有些亲近的关系,但师映川心里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安全,毕竟澹台道齐这个人的脾气实在有点难以把握,因此师映川一向不敢在对方面前有所放肆。

月光如水,这时澹台道齐眼望明月,眼中一线微光明灭不定,英俊的面容上显出复杂的表情,又有睥睨之姿,再也不见往常的阴戾之色,此时此刻,他负手而立,不知道为什么,那压抑了许多年的情感就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如同洪流一般,席卷了他周围的一切,他乃是武道宗师,心神波动之间已经能够对他人造成神秘的影响,在他身旁的师映川纵然自幼习武,将一颗心打磨得十分稳固,但眼下却仍是受到了莫名感染,如同春风化雨,落入心田,顿时心中只觉得有无限苍凉之意,此时他仿佛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身旁男子的心情,那是细密绵柔的惆怅,也是追忆。

也不知过了多久,澹台道齐眼神微动,似乎终于从某种情感的滚滚浪潮之中脱离出来,他略略垂目,将刚才不知不觉间宣泄出来的情绪尽皆收敛起来,他缓缓将双手抄在袖内,望着那浓密黑暗的夜晚,一时间忽然就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想要对人将一些话倾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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