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_

番外《飞天》

漫天飞雪,不见归途,不见来处。玉碎乾坤,冻云低垂。

行云往手上呵了一口气,温暖还没有到达手心,就变成了白茫茫的寒霜。他回头看一眼飞天。

只穿了一件白绸的单衣,广袖敞领,银发雪肤,在纷纷扬扬的漫天飞雪中,浑不似真人。寒风吹得他银发白衣尽向後去,飘摆鼓荡,猎猎有声。

“真的……”行云挽著他手:“可行便行,不可行不可勉力为之,你现在的身体不比从前。”

飞天向他淡淡一笑,迈步前行。

隐龙的白江紫海,在苍茫的大雪中,看不到边际,分不出天地。天也是一片苍野,地也是一片银霜。雪片似玉蝶一样纷纷朦朦乱扑人面,打得人睁不开眼。行云紧赶了几步,跟在飞天的身後。

一千年的时光。千年一轮的祭舞。

飞天擡起手来,雪片落在掌心,六瓣的奇花,盛开在寒风之中,冷冽绝豔。曾经是龙族最畏惧的寒冬,没有生机的,绝望的雪月。整个隐龙谷内,找到不一滴水。脚下的土地因为冰雪而紧硬光滑,雪花落在地上,被狂风卷得起了破碎的涡漩。衣带当风,银发狂舞。

飞天转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举袖轻扬,脚尖踏上了已经成了一条冰练的白江。

茫茫的江面已经冻成了明镜般的坚冰,厚厚的雪被向四周清扫,露出当中一块空的圆场,飞天正一步一步朝那无雪的冰面走了过去。两旁是肃立的族人,俱著素衣,披发赤脚。

飞天停了下来,除下了脚上的单鞋。赤脚踏上冰面。严冬如此酷寒,又如此洁净。空中什麽气味也没有。天地间只有风声。擡眼远望,除了苍茫雪原,没有半分杂色。一丝丝杂念都被荡涤吹净,眼中一片明澄,心中甯定安详。

巨大的祭鼓上,站立著垂髫童子。一旁身著素衣的龙女,手中捧著玉盏铭器。

远远看去,冰上那白衣银发之人恍若一枝幽草,似乎风再大一些,就要将他从中摧折。雪再大一些,又要吹碎了那一叶单薄。

圆的空场,冰面之上,零星散布的玉鼎。袅袅的青烟来不及成形,便被风吹得了无痕迹。祭鼓响了一声。沈闷的,象是远古的梦境传来的声音。鼓声敲回多少旧梦前尘,多少豪情逸志。大风呼啸而过,似奔马惊雷,来了又去,往返在失落的时光中。祭鼓又响了一声。似金石敲击作响,似苍海涛声泛耳。

飞天伸展著身体,手臂上举。狂风卷著碎雪珠沫缭乱袭人,霁霰霏霏,薄雾轻烟。

那是一幕尘世间的仙景,是红尘上的氤氲浮生。在那一片迷朦中的人影,指若玉剑,银发流光。

行云远远的看著,第三声祭鼓响过,所有的龙族族人全部单膝著地,仰面向天。轻烟一阵浓一阵浅的掠过似梦境交叠,冰上的人影隐隐叠叠,若近实远。

他足尖点地,飞身跃上了祭鼓。乱飞的银发遮住面容,剑眉锋锐,目似寒水。闪烁的晶亮的眼神,象是昨夜星辰。一片寂静中,飞天踏响了足下的鼓面。远远的一片祭铃声响。苍茫的看不见的山巅,遥遥有锺声相应。广袖飘荡,流绎过雪与风共舞的虚空。

这是一场遗世而dú • lì 的祭舞,这是一句龙族人齐心吟颂的誓言。这是一竿孤立在雪中的竹,这是一枝不惧劲风的幽草。向天,问天。扬天,回天。

坚定不移的鼓声,在玉足起落间响起。一响再一响,声声敲在人心上。远远相应的锺声,清亮而不尖嚣。带著一丝犹疑迷惑的脆铃声响,低低的在这两种声息间徘徊。

大雪,纷纷。在祭鼓上盘旋乱舞的碎雪,那在雪中跳动的精灵,似嬉戏,似渲泄,起落的脚步,规律的鼓声,一下接一下。锺声渐渐跟进,声声相和,丝丝入扣。脆铃的声响,却渐渐淡去。只有些微的,断续的声音,在锺鼓齐鸣的时刻,静静的相和。似是终于找到了方向,驱散了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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