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东宫_

  第二件事,就是太子大婚。

  

  “父皇,再过两个月儿臣就十八了。”

  某一天,玄澈突然这样对玄沐羽说。玄沐羽愣了愣,没明白玄澈的意思,这才惊觉,他们之间的默契竟然已经消失殆尽。

  玄澈看着玄沐羽的反应,淡淡地补上一句话:“云昭已经等了五年了。”

  玄沐羽觉得心好痛,痛得不能呼吸。

  

  太子的大婚是大淼二十年来最盛大的典礼。

  醮戒那日,御奉天殿,百官侍立,太子头戴通天管,身着墨纱袍,款款行来,风华绝代。至丹陛四拜,司爵插佩圭玉,太子饮过盏中祭酒,来到皇帝御座前跪下。

  玄沐羽听到自己的声音木然地在说:“往迎尔相,承我宗室,勖帅以敬。”

  而太子则恭敬地回答:“儿臣谨奉制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沁人心肺,然而却失去了感情。

  太子又俯伏于地,平身,走下丹陛,再向皇帝四拜。

  皇帝回宫,太子出殿。

  

  终于等到迎亲这日。

  大型仪仗拱卫之下,太子妃的车舆进入皇宫。

  太子妃身穿褕翟花钗,鲜艳的色彩,华丽的稚羽,从没想过素雅的云昭也可以拥有如此惊艳的一面。太子一身黑色衮冕衣冠,庄严气派,看到云昭到来,他微笑地伸出手,温柔低语:“昭,我的妻。”云昭飞霞满面,幸福不可言喻。

  二人进入昭阳殿,在皇帝面前行合卺之礼。

  玄沐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胸腔里的滔天巨浪几乎要将他淹没。为了压抑自己随时可能迸发的冲动,玄沐羽耗去了全身的力量,再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玄浩没有参加婚礼,他在玄澈往云家下聘的那一天离开了临澹,站立在哥哥曾经站立过的城墙上,玄浩告诉自己:你该长大了。

  

  合卺之礼结束,太子妃被送入东宫,太子则进入太极殿接受大臣们的祝福。

  酒宴上觥筹交错,这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每个人都很高兴。大婚,意味着太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亲政了——只要皇帝愿意。

  狂喜的大臣不断向玄澈进酒,玄澈微笑着喝下每一杯酒,美丽的眼睛渐渐染上醉意,鼻尖透出微弱的红,双颊如同火烧一般绯丽。

  “四哥。”玄泠低着头,举起酒杯,低声地说,“祝你和嫂子永结同心,和和美美。”

  “谢谢你,泠。”

  玄澈又喝下一杯酒,身体轻轻浮起来,他觉得自己可能快醉了。

  “澈,不要再喝了。”

  玄沐羽按下玄澈即将送到口边的酒杯。

  玄泠看父皇和哥哥了一眼,沉默地退下。

  小小的角落里只剩下两个人。

  “父皇……”玄澈眯起眼,眼角上挑,化作一个小钩,勾人心魄。

  玄沐羽心悸且心痛:“不要再喝了,你的……身体不好,不能多喝。”

  “哦……”

  玄澈顺从地放下杯子,垂目不语。

  两个人再次相对无言。自从那日,他们之间似乎就只剩下了沉默和尴尬。

  片刻之后,玄澈说:“父皇,时辰到了,儿臣该回去了。”

  玄澈转身离去,却不想被一只手拉住,紧接着自己撞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扣在手腕上的那只手还是那样温热干燥,熟悉的温度从手腕蔓延到心间,粗糙的茧子摩挲在皮肤上产生奇异的酥麻。玄澈甩不开,他的左手依然没有力气。

  “澈,我们……不要再这样了。”

  玄沐羽用力地抱着,声音就在耳边,低沉的,带着哀求。玄澈觉得心被狠狠地拧了一下,又酸又痛,让人想哭。

  两颗心脏隔着衣物咚咚地跳动,胸腔的共鸣,体温的传递——似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温柔是最钝的刀,一下下砍在心上,痛不欲生。

  父皇,是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抹平?

  父皇,你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所以你也不会明白,我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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