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看斜阳(番外)_

刚到贵宾楼门口,便看到几个身着南楚兵将装束的人正按剑守在那里。

他放慢了脚步,正准备说明求见之意,其中一个头戴缨盔、身穿战甲的大汉却笑着迎了上来:“宁兄弟,你可来了。”

宁觉非一愣,才认出是荆无双的副手陆俨,不由得哈哈笑道:“陆大哥,你这一换装,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你这是做了什么官啊?”

陆俨兴奋地握拳重重地一捶他的肩,随后一把搂住他的肩头,边摇晃着边往里走:“兄弟,你这就是取笑我了。咱也不过是唯荆大哥马首是瞻。他要入山为寇,咱们便跟着当贼。他要入朝做那护国大将军,好名正言顺地保境安民,我们当然也要紧跟左右。我也就是挂了个副将的名儿,反正鞍前马后,跟着将军努力杀敌便是。”

宁觉非笑着,跟着兴冲冲的陆俨往里走,门边的士兵们个个都向他微笑着行礼,宁觉非赶紧抱拳还礼。陆俨早已将他拽进了门,口中道:“兄弟,你怎么还是这么多礼?”

宁觉非忍俊不禁,正要调侃他两句,便看见了荆无双。

他未穿甲胄,仍是一身银衣,负手立于院中,脸上仍然是那种令他感到温暖的笑容。

宁觉非对他一抱拳,叫道:“大哥。”

荆无双上前挽住了他的手,便往房里走,边走边回头对陆俨道:“你在这儿守着,别让人打搅。”

陆俨立刻答应:“是。”便站在了门口不远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凝神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荆无双站在厅中,退后两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宁觉非,半晌方叹道:“兄弟自离燕屏关后,种种作为,真英雄也。愚兄闻之,也为兄弟自豪,只恨不能随在兄弟身旁,亲眼见识兄弟的豪迈。”

宁觉非微笑着:“大哥每见小弟,总是褒奖有加,其实大哥才是英雄气概,胸襟广阔,令小弟钦佩。”

荆无双笑道:“贤弟请坐。”

这时已有随从端上茶来。那随从身穿南楚军服,显然不是北蓟的侍者。

荆无双坐到一边,感叹道:“我知道贤弟为何如此说。朝廷当初杀我父亲,诛我满门,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中了北蓟的离间之计。此次武王平乱,不但尽杀太子一党,而且将当年挟私报复,在其中推波助澜,终令我父亲蒙冤的奸臣也斩首示众。我父亲一生精忠报国,如今被平冤昭雪,便在九泉之下,也定不愿我与朝廷为敌。愚兄当年遭此大难,荣华富贵在愚兄眼中已成等闲事尔,但边关百姓何辜?愚兄接受朝廷册封,非为荆家光宗耀祖,实为千万百姓之安危。”

宁觉非闻言十分感动:“大哥,我知你心性定是如此,因此当日离去时便不曾劝阻。大哥不必跟小弟解释,你所做一切,我都理解。”

“是,你我兄弟肝胆相照,是我多虑了。”荆无双开朗地笑了起来。

这时,上茶的那个随从却仍未离开,宁觉非一向并没有等级观念,但却知各国的规矩都是大同小异,主人说话时,婢仆都是上了茶便离去,每隔一段时间再进来添水或者收拾,像这个侍从如此没有规矩者,他却是从未见过,这时不由得瞧了一眼。

那位随从捏着托盘,正眉开眼笑地一直盯着他看。

宁觉非脸上的笑容渐渐褪了下去。“真没想到,醇王爷的胆子这么大。”他淡淡地说。“宁某佩服。”

淳于朝笑嘻嘻地将托盘往几上一放,便坐了下来,关切地道:“觉非,我来看看你。”

这一刻,宁觉非恍惚间像是忽然回到了临淄的翠云楼。房外是灯红酒绿,浪声笑语,房里是红烛高烧,香气扑鼻。淳于朝每次一踏进他的房间,便会这样笑着说:“小楼,我来看看你。”

倒没想到,这个似文弱书生般的尊贵王爷乔装使者随从,跋涉千里,对他说的却还是这么一句:“我来看看你。”

此时,外面却是阳光和煦,安静祥和,屋里明亮清爽,空气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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