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_
时间不早,我要是再不回去,想必龙成天就要差人满宫里打起灯笼来寻我了。
可是,脚象是钉在地上,我呆呆站了半晌,忽然从那将要合起的门扇中闪身进去。
我身法快,那关门的侍卫本来便懒懒的,只当是雪迷了眼,白色的一闪就过去了。
碧桐宫也让雪盖住,院子里,墙上,屋瓦上,到处都是银装素裹,雪光交映,这让里有种暗淡的光辉。
我想起第一次在这里看下雪,明宇与我刚刚开始放下心防,互相熟识,互相照顾。
现在想来好象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可我总共活了,也只有二十来年。
不知道明宇现在怎么样,一点消息也没有。
暗宫他没有再理会,江湖上也没有消息。从那天雪夜一别,他好象已经彻底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和那一年那一场很快消融的雪一起没有了痕迹。
雪还是纷纷扬扬的下个没完。
我站在那间曾住过的房子外面。冷宫无人修缮,窗上的漆都剥落了,门框早被早缝蚀,瓦上有草,阶上生苔。
我在雪没有盖住的回廓上坐下,静静的看着漆黑的窗户。
窗上的纸破了,北风吹着哗啦哗啦的轻响,破裂的纸边在雪光里轻轻的晃,象是一只疲倦的蝴蝶。
龙成天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以前床也起不来的时候,我用那两手拙劣的易容术扮成他去上朝。后来他渐渐可以起来,就放下帘子,我和他一起坐在朝堂上。底下的朝臣已经开始私语,说国无二君,皇上逾制等等。后来就开始好多的弹劾上言,龙成天一律不理。
我往冰凉的手上呵气,看白雾在静夜里扑到手上的肌肤上,有些潮,有些凉。温度在雾气没有散之前就已经失去。
他在我跟前绝少皇帝的架子,连朕,寡人这样的字眼都很少说。
从他病重到现在,我对他管头管脚,他甘之如饴。
常常我也有种错觉,好象我和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已经记不太清最初的情形,仿佛就是这样。
可是,我忘不了明宇。
我一直一直,忘不了明宇。
明宇现在在什么样的生活?他在什么地方?他的身边也下雪了吗?
可能他在温暖的大江之南,那里从不下雪,顶多在寒冷的冬夜里落一层霜。
明宇有把扇子,玉骨绢面。
在北地那样的东西略显单薄,但在江南就出奇的合适。
我闭上眼,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执扇轻摇,闲雅逸志的样子。
明宇……
他遥远的让我连一眼也看不到。
甚至,这一生直至终结,大概也再看不到。
隐隐听到踏雪的簌簌声,我只当是风动树摇碎雪落。
摇了摇头,依然听得到。
难不成我疑心生暗鬼了么?站起身来向外看,一颗心禁不住怦怦暗跳。
这里谁会来?
又是这样的夜半时分。
难不成?
一点幽绿的光慢慢移近,雪光融融,我先看到了一角明黄的衣料。
心里沈了一沈,觉得安静,又觉得怅然。
定一定神,急忙迎上去:“你怎么……”
龙成天把灯笼向我手里一塞:“各处都没有,又有侍卫说你往这里来了,肯定是在这里没错。”
他声音虽然一派轻松,我手向下一伸,搭在他腿上。
他浑身轻颤不止,强笑道:“外头还真是挺冷。”
“冷你个……”我瞪着眼,硬把粗话咽下去:“谁让你出来的!明天你还起得来床不?”
我扬声唤:“来人──”
他忽然伸过手来按在我唇上:“别喊人。”
我怔一怔:“你还想……”
“我的腿是真不疼的,只是脚有些凉,现在快麻了,我坐下歇歇,你替我揉揉。这里倒真幽静。咱们看一会儿雪。”
我不出声,他挽住我手:“就坐一会儿。”
我叹息:“好,就一会儿。”
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铺在石阶上,他伸手要拦:“我哪就这么弱不禁风了。”
我依旧铺好,扶他坐下,自己却靠身在他膝头,扯过他的裘衣包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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