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箸成欢_

  盛宁回过神。「还好,睡的挺沉的,我刚才喂他服了祛风丹。」

  「吃过那个了?」盛心放下托盘,伸手过来试了一下盛世尘额上的热度,又把了一下脉,「那就好,再服了药就差不多了。只是……」

  盛宁最怕人说「可是」、「但是」、「只是」这种词,尤其是由盛心这种行业的人来说,大夫一说但是,就总有麻烦。

  「只是什么?」

  盛心想了想说:「外表的风寒没有什么,可是先生的心脉像是受过大的激荡……」

  「什么?」

  「你小声点。」盛心竖起根手指头,看了一眼床上。

  盛宁马上气焰顿消,低声说:「你说先生受了伤?」

  「不是……」盛心白他一眼。「你个外行,我的意思是,先生肯定遇到了什么大悲大喜的事情,相当的严重。以他这种修为,居然会被风寒所趁,你不觉得奇怪?」

  盛宁抿抿嘴,怎么不奇怪?

  「我猜度着多半是不好的事情。」盛心把药放下,「我明天还要去林县,你一个人行不行?」

  「没事。」

  「那我可回去了。」盛心又想了想,「告诉他们几个吗?」

  盛宁马上说:「不要。」

  盛世尘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也是。」盛心打个了呵欠,「那你多受累,有事的话喊我。」

  「知道。」

  盛心细碎的脚步声慢慢走远,盛宁回过头来。盛世尘睡的很沉,呼吸平稳,但是眉头却有一点不平的结,彷佛在梦中见到了令人伤怀不忿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呢?」盛宁自言自语,坐在一边肆无忌惮的打量盛世尘的睡颜。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以前没有,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有。

  他能这样无所顾忌的看着他的机会,只有他在眼睛闭起来的时候。

  「先生,你遇到了什么事?不开心么?」

  一边托盘里的药已经凉到了可以入口的温度,盛宁轻轻扶起盛世尘,一勺一勺轻轻将药汤喂进他口中。盛宁别的事情不怎么擅长,但是这么几年历练下来,服侍人的精细功夫倒真可说是一时无双,没几个能有他这样的细谨温存。

  主要不是他的功劳,而是盛世尘对完美的要求,实在是很龟毛。

  「先生?先生?」

  盛宁喂完药,看碗里还有一些细细的渣粒,便不再喂。托着盛世尘的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等觉得药汤差不多该入腹,才轻轻将他放下。

  盛世尘依旧没有醒来。盛宁把屋里的灯烛灭掉,只留一个小小灯架,用青纱罩罩住,屋子里有一点朦胧的、淡青的光晕。

  盛宁伏在榻边,呼吸都放的很细微,一直睁着眼睛舍不得闭上。

  这样似真似幻的时光,过一刻少一刻。

  盛世尘会醒过来,生活会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的度过。今夜这样小小的脱轨的美好时光,或许再不会有了。

  这样想着,就觉得酸楚。

  窗外头风雨凄楚,盛宁却觉得心中从来没有这样温暖柔软过,外头的雨把身外的一切都隔开了,这世上彷佛只剩下这间小小的屋子,只有他和盛世尘两个人。

  灯罩中的烛蜡快要燃到头,烛芯晃了几晃,流了一滩泪。

  盛宁愣愣的盯着烛火出神,烛火跳了几跳,眼看要灭了,才回过神。轻手轻脚的起来,从柜中取出新蜡来,就着火点着,按在原来那堆烛泪上,再轻轻的把纱罩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