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过青山_

  

  这时却见息栈终于掉过头来,残破的面容苍白如雪,轻薄如羽,深深地跪了下去。

  “鸾亭叩见殿下。”

  左手压右手,跪伏在地,额头贴上手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马师长惊痛之下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息栈,两手捧起一张没了光彩的消悴面孔:“亭儿,亭儿,亭儿......”

  息栈望着马俊芳,轻声说道:“殿下,适才鸾亭在马军长面前胡言乱语,实为情势所迫,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我知道,我知道,你,你......”

  “殿下,三年前在玉门城楼上,鸾亭出手伤了你,当真是罪该万死,如今回想,五内俱焚,纵有一死亦难辞罪过......”

  “亭儿,过去的事,又不怨你,不提也罢。”

  

  息栈眼底闪过一丝寒凉,又问:“殿下,适才在院中......那八个马家军的兵,现下人在何处?还在门外守卫么?“

  “......应是换岗了,不在门外了。”

  “现下人在何处?”

  “亭儿......”

  “人在何处?哪里能寻到他们?殿下或可告知那八个人姓甚名谁。”

  

  马师长心里知晓鸾亭想要做什么,连忙说道:“亭儿你听我说,这地方守卫森严,你平平安安地出去都不容易,切莫要再节外生枝。若是动了刀枪,惊动了大队人马......”

  “殿下只需将那八个人找来,其他事情无需你费心。”

  “亭儿!听话!”

  

  一双淡漠无神的凤眼,突然闪过一丝悸动,波光荡碎,泉水涌出。息栈用两只手捂住整张脸,再也抑制不住,痛哭出声,声声撕心裂肺。

  连日的煎熬,身心的衰疲,大掌柜还没有救出,还不知能否再见最后一面,自己今日却身陷魔窟,遭此奇耻大辱!却又在这时才得知,三年多以来,殿下竟然就近在咫尺,却一次又一次阴差阳错,不得相认......

  待到今日终于旧人重逢,一切已物是人非,难以挽回。

  息栈的泪像天山山顶融化的冰雪,倾泻奔流,无休无止。胸口抽搐,一颗心撕绞得血肉分离,痛苦无以复加。

  

  马师长将人搂进怀中,抚摸着脊背,慢声轻哄:“亭儿,亭儿,都是我不好,你要怨就怨我吧......”

  马师长此时心中懊悔万分。他又何尝不知晓,性情骄傲又要强的鸾亭,美貌如仙子堕入凡尘的鸾亭,从不在外人面前袒露身体的鸾亭,手都不愿意给别人碰一下的鸾亭,今日却因了那一剂麻叶子大烟茶,失了功力,遭受一群恶棍的猥//亵羞/辱。幸而那些人没有得手,若是得了手,让小亭儿如何自处,情何以堪?

  

  息栈哭到声嘶力竭,两眼红肿,嗓音沙哑:“殿下可否给我一句实话,他,他,他还有救么?”

  “......我不诳你,这事我说了不顶数。是军政府上面的头目,一定要那个土匪头子的性命,抓的是他私通共//党的罪名。”

  “那就是,没救了,没希望了,是么......”

  马俊芳深深地看着息栈的眼睛:“鸾亭,你信我么?我要是能救,就帮你这个忙。人现在关押在警备司令部,重兵把守,弄不出来。”

  “那,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要,要......”

  

  息栈说这些话时,跪坐的身子摇摇欲坠,风中即灭的残烛之火,随时都会熄灭。

  马俊芳心疼地看着人,摇头叹气道:“按照往日的规程,大约也就再捱个十天半月,就要处决......你若是觉得,再劫持我一回能换你那个土匪男人出来,你就再劫我一回罢了......我是说真的!”

  

  息栈轻轻阖上眼,摇了摇头,唇边却露出一丝惨淡笑容。笑如冰莲绽放,瞬间归于凋敝。眉间眼眸,一片凄凉秋色,落黄遍野,远山翠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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