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过青山_

  黑狍子怒嚎:“二当家,您到是给个话,打还是不打啊?!开火打吧!”

  息栈两眼发直,还未及开口,丰老四一旁低声说:“你这暴躁黑厮,打你个头!当家的在他们手心儿里捏着呢,你怎么打?!”

  

  城关之上的纳师长嚣张狞笑,每一声笑灌进息栈的耳朵,都像是拿一把刀剜自己身上的皮肉。

  黑狍子小声嘟囔道:“谁知道当家的是不是真的在他们手里,难保不是唬咱呢?!”

  这话顺着西北风儿飘上了城楼子,脑顶上的纳穆萨“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只听“嗖”、“嗖”两声,楼上抛下来黑乎乎的两个东西。

  息栈心里顿时一寒,两眼都不忍去看。

  那两个黑东西“砰”、“砰”砸在面前不远处的黄土地上,铿锵有声,像是铁家伙。

  息栈睁眼一看,赶忙策马上前,抽出凤剑,用剑尖儿挑起铁家伙,拿在手中。

  

  全绺子的人都认得,是大掌柜的两把枪,二十响的德产盒子炮,金贵的好枪。

  纳师长可不傻,把这么好的枪丢还给土匪,事先早就把枪的撞针给拆掉了,没法用了。

  

  大掌柜是枪不离身的,土匪的习性,上炕都带着枪,双枪一左一右摆在枕头边儿,人在枪在。

  

  城墙雉堞之后人影憧憧,“咔咔”枪栓声四起。息栈心知不妙,低声吼道:“快撤后,撤后!”

  土匪军顷刻间撒丫子后撤了五百米,躲开汉阳造的射程,一排枪子儿硬生生地打进黄土岗,留下一片坑洼。

  黑狍子举枪怒嚎:“他奶奶的你个纳穆萨,有种儿出来跟爷爷们打!你个缩头大王八!”

  息栈吼道:“黑炮头,你不许胡乱开枪!”

  “二当家,那咱咋办?!”

  

  果然,城楼上遥遥传来轻蔑的冷笑:“哼哼,狼崽子们有种儿敢开枪,下一回扔下去的,可就不是镇三关的枪了,也许是他的胳膊、腿儿啥的,胳膊腿切完了就扔他的脑袋,你们看着办!”

  

  纳师长这话就似无数根锥子戳进小凤儿的心肝,痛入百骸。

  息栈手里攥着大掌柜的枪,咬唇想了片刻,吩咐手下:“撤回去!”

  “回去?!二当家,这,这,就这么回去,那咱当家的咋办呐?您可不能把他扔下就不管呐?!”

  

  息栈这半日长途奔袭,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衣服也没有穿齐全,瘦削的身板儿在风中颤栗,又累又饿又冻又着急。一听这话,真是急火攻心,内里气血倒流,胸中一股腥气奔涌上来,直着喉咙勉强吞咽了几次,才给压回去,没有当场喷出心头的鲜血。这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天旋地转,在马上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

  “咳,你没事儿吧?”一旁的小柳师长眼明手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息栈。

  

  息栈深深盯了一眼城楼,咬紧牙关,低声吩咐:“我们不能聚集这里,这样恐让当家的遭遇毒手。咱们先回去,再想其他办法......”

  

  撒出去一群“插仟”的,打听回来消息才知道,张家大院也被封了。

  官府不知为何这次下了狠手,也知晓了张大稗子与野马山土匪有瓜葛,大掌柜前脚一走,马家军大头兵后脚就包围了张家。

  好在张大稗子在乡里颇有威望,马云芳并没有打算对付张家人,只是派持械兵勇包围了院落,外边儿的人不许进,里边儿的人不许出,也就没法子进出通风报信。

  

  从靖边警备司令部里探出来的口风儿是,野马山大掌柜这回是死定了,重罪。

  使多少银子都没有人敢掺和这事儿,捞不出来。

  罪名根本不是什么占山为匪。这年头关内好几拨人、好几个“朝廷”,互相都打成一锅粥了,谁还顾得上去关外抓土匪啊!

  

  大掌柜的罪名其实是私通和窝藏共/匪。

  在那个“谈红色变”的年月,只要是跟红/党有关的人员,统统会被牵连,抓捕入狱的“政/治/犯”无数。野马山绺子竟敢顶风作案,勾结红/党,不仅救走红匪俘虏,还帮助红匪军从河西走廊暗渡陈仓,逃脱了马家军的追捕。红西路军几个大头目漏网,委员长电话中斥责马家军剿匪不力,擒贼没有擒王,灭了一堆小卒子管个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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