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过青山_

  

  暮色降临,月朗星淡。

  从山脚下望向野马山深处,火光星星点点,人烟飘飘袅袅。

  

  山口处,“啾啾”两声,似鹧鸪啼鸣。

  岩石背后传来步哨的问话:“你是谁?”

  大掌柜答:“我是我!”

  “闭着腕!”

  “压着火!”

  

  岩石后、灌木丛中探出几个脑袋:“当家的!回来啦您!俺们可都等着您呢!”

  “等老子干哈?”

  “您上去看看呗!有新鲜事儿!”

  

  那两问两答是上山的口令,匪帮“里码”的人都门清。息栈现在也已经熟门熟路了,口令要是不会说,直接在山脚下就得被步哨抄枪给点了。

  

  在土匪绺子里要想混得开,一要管直,枪法好,二要内行,懂黑话。息栈其实这两条儿都混不开,但是他就有一条混得让别的崽子们干瞪眼,羡慕不来。

  他跟大当家的最亲近,走到哪里都带着他,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混到这个份儿上,他还需要会打枪么,需要会说暗语么?!野马山大掌柜就是他的保镖他的“枪”!

  

  才一进寨门,就觉得气氛异样。

  绺子里的“四梁”听见了山下传信的唿哨,这时齐齐地杵在聚义厅门口,就等着大掌柜回转。

  空场的旗杆上捆着个人,火把隐约映照下,看上去是个生面孔。身上的袄子湿漉漉的,冽风一裹,湿衣快要冻成了坨,眼看一个大活人就要冻成一根冰葫芦。

  

  息栈跟在掌柜的身后,正要过去瞧个明细,一旁的马厩里“嗷嗷”一声通透的嘶鸣,一道红色闪电蹿了出来,扑向少年。

  息栈来不及躲,差点儿被那四只穿着小白“袜套”的马蹄子给扑倒剁了!

  赤骕骦兴高采烈地撒欢围着他转,一张硕大的马口都快咧开了花儿,露出一嘴白牙,亲昵地伸过一头红彤彤的鬃毛,在主人的脸蛋和脖子上蹭来蹭去。

  

  息栈一惊又是一喜,一喜复又一惊,不解地问四下众人:“我的小红马怎的跑回来了?”

  黑狍子接口说道:“俺们也纳闷儿咧!呐,问问这家伙!”说着一脚踹上那个冰葫芦,鞋底板立时溅起四散的冰渣渣。

  大掌柜挑眉问道:“咋回事,人哪儿捡的?马咋个回来的?”

  “哼哼,这小子赶着个板车自打山下边儿经过,让咱的哨子给拦了,口令对不上,还他娘的竟然带的是小剑客的马!这马忒显眼了,咱步哨的兄弟都认识啊!这小子还他娘的不老实,想跑,让崽子们给收拾了,掉山涧里边儿了!”

  

  镇三关上前端详了几眼被捆着的人,皱皱眉头,一撇嘴:“报个蔓儿?干啥的?”

  那人抖抖索索,磕磕巴巴,从一张冻得七扭八歪的脸上硬挤出一丝寒酸的苦笑:“这位当家的,俺……俺……俺就是个赶大车的嘛……”

  “赶大车的?咋个有俺们的马,还恰巧就从老子山脚下经过?”

  “俺就是……在玉门、石包城、敦煌几路来回赶车的,那天,在城外边儿看见这马,俺看着像是这野马山的马……”

  “你咋看得出来是老子这山里的马?”

  “马脖子这不是拴了一吊子红樱么!听老人家都这么说的,‘红樱吊,里码清,大路小路通四方’……”

  “你来俺这地界想干嘛?”

  “这马,这马,要真是大当家您的马,小人给您送回来,小人不敢留着……”

  “呵呵呵呵,老子想听实话!”

  “小人说的是实话啊大当家的~~~~!”

  

  镇三关的两只招子一眯缝,唇边耸起一丝玩味的冷笑,不再问话,晃晃荡荡地绕到这人背后,捉住了被捆着的那只右手。

  男人的两只瞳仁朝天转了一圈儿,视线扫荡掉夜空中一眨一眨的点点星眸,手指间径自将那赶车人的右手细细摸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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