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笛_

  老板笑笑,在他对面坐下:“没什麽,我这茶铺开在将军府边,府内家丁常来喝茶,多少知道点事情。”

  司马绍见他有卖弄的意思,便顺了话头问:“我听人说东海世子就住在王将军府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板闻言笑得促狭:“怎麽不真?我还见过他呢,他常坐车打我门前过的,下再大的雨,车帘都挑开著。听说这世子身上有病,又有点疯颠,但长得确实好看,难怪王将军……嘿嘿,你知道吧,王将军没有子嗣的,他喜欢的是……”

  司马绍听著心里一阵阵绞痛,他不敢再看老板,调过脸去怔怔地望著对面的将军府。忽见角门开了一线,两个家丁抬了领草席从角门出来,那席子鼓鼓涨涨,仿佛卷了个人一般。司马绍脑袋里“嗡”地一响,耳边全是郭璞的声音,“生离死别就在眼前”,“此刻有头,下一刻便没了头”……

  他丢了锭银子在桌上,刚出茶馆,却见家丁们将草席抬到了一驾马车上,他连忙跳上自己的马,直追过去。那牛车一路向南,出城又走了几里地,便来到一个荒草遍野的乱葬岗上。此时日头已沈在西山後头,天际浓云堆积,沈沈暮色压得人气都透不过来。赶车的家丁喝住马,爬到车厢里头掀开了车帘,一边将草席推到车边,嘴里一边喃喃自语:“你若有灵,须知冤有头债有主,可别错怪小的。”说著一抬脚,将那草席卷儿蹬下车去。

  眼看草席滚入了齐腰高的荒草,家丁长长吁了口气,正要赶车回去,谁知四野狂风骤起,飞沙走石扑面而来。那人“哎呀”一声,抱住了脑袋,等睁眼再看,却见自己面前已立了匹高头骏马,马上坐著个极威仪的男子,腰佩短刀,隆鼻深目、白面褐发,宛如天神降世一般。

  家丁吓得当场便趴下了:“神将……神将,人不是我杀的呀!您找错人了……”

  司马绍听到那个“杀”字,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尖直冒上来,他几乎是滚下了马背,跪在草丛里双手乱摸,终於找到了那个席卷,他的手有些发颤,扯了很久才扯开捆著草席的绳子。席子散开,一股血腥扑鼻而来,可他看到不到死者的脸孔,那人没有头颅!

  司马绍抱起那已被砍去脑袋的尸身,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悲恸,这人不是司马冲,司马冲要更瘦一点,抱在怀中也不是这个感觉。但他认识这人,这是他的知交,是的,司马绍认得这半敞的衣襟,这一双手,就在今天这人还握著他的手腕,对他说“生离死别就在眼前”,而此时,他们果然阴阳两隔。

  郭璞果然神机妙算。

  司马绍把郭璞的尸身放回到草席上头,脱下自己的罩袍,郭璞遮盖起来:“是谁杀了郭大人?”

  “是王应!”家丁几乎把身子都缩进了草里,他惊惧地望著这个满襟血污、容色如冰的男人:“他说郭大人和东海世子都是奸细,是他杀了郭大人。我只是个办差的啊……”

  “世子呢?”

  “他还活著,被关在後院了。”

  司马绍点点头,忽地拔出了短刀,家丁想要逃跑,却已迟了,随著一阵风声,厚厚的刀刃拍在他後颈上,他叫了一声,便昏倒在草丛里头。司马绍剥下他的外衣套在身上,驾起马车直奔王敦府邸。

  58

  因为压低了笠檐,穿的是家丁的服色,驾的又是将军府的马车,司马绍很容易便进了王敦府中。夜已经深了,整个府邸一片死寂,廊檐下头几个灯盏随风摇曳,仿佛憧憧鬼火。江南庭院格局都是大同小异,司马绍顺著回廊一路往里走,很快就找到了後院,也许因为这里住的是个男人,无须像女眷般设防,月洞门并未上锁,轻轻一推便应声而开。

  後院占地不大,只有一栋三层的小楼、一池湖水,临池种满了牡丹,已是春末夏初,那花开得重重叠叠,异常的繁盛,月色里一眼看去宛如一滩滩浓稠的血渍。司马绍皱了皱眉,本能地绕开那丛牡丹,刚抬起头,却听见风中似有一个细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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