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笛_

  “你曾说过,不管我要什麽,都会给我……你,还记得吗?”

  司马冲拉著宋褘,一双眼睛却紧盯在司马绍脸上。可司马绍抿紧了嘴唇,一声不吭。往事历历,司马冲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其实,他只要绍说一个“是”字,哪怕连个“是”都没有,只要他抬起头,只要他肯看自己一眼,他就会像那个雨夜一样,为他死也甘心,什麽都可以放下。可司马绍没有抬头。

  司马冲笑起来,他这是在笑自己,他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也知道自己这是疯了,不成体统,可心里头痛得仿佛长出了牙齿,啃得他避闪不及,他必须做些什麽,必须抓住些什麽。

  “她,”他拽过宋褘,这是他最不想要的一根稻草,可如今也只好死死攥著:“如今我要你割爱,你肯是不肯?”

  “宋褘又不是一件东西,她也是个人。”司马绍眉梢一扬:“当然,她要是愿意,我不拦她。”说著,他转向宋褘:“你大概还不知道,东海世子雅好音律,笛子吹得极好。你干脆跟他比上一比,若是他赢了你,你就随了他去吧。”

  宋褘听他那麽说,双膝一颤,跪倒在他面前:“贱妾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我说可以就可以,”他伸出手来,扶起宋褘:“把你的笛子拿出来吧。”

  宋褘拭了拭眼角,对著司马绍、司马冲各拜了一拜,回身取过个锦绣包裹,一层一层小心地解开,解到最後,才露出一支翠汪汪、绿油油的碧玉笛来。

  再说那轻舟上的名士,一个个直著脖子正看这美人之争,见了那玉笛,登时轰然叫好。

  跟众人一样,司马冲也紧盯著那支笛子,只是他看的既不是玉料,也不是做工,而是那笛子端头篆的“褘”字,虽然不是同一个字,可那银钩铁划,再熟悉不过。

  “贱妾献丑。”宋褘说著,玉指轻抬,将笛子送到口边,朱唇微启,一声清音直上九霄。

  司马冲目不转睛地盯著她,他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初学了笛子,就跑到哥哥那里去献技。司马绍笑他吹的不好,他便哭了,於是哥哥把自己抱到膝上,柔柔地圈在怀里:“好了,别哭了。不管你吹得多难听,我都喜欢。一辈子都听你吹,一辈子只听你吹。相信哥哥,来,拉勾。”

  司马冲记得自己犹豫了很久,却还是伸出小手,跟哥哥的手指勾在一起。

  再後来,司马绍给他一支玉笛,绍说:“几时你忘了我,几时我忘了你。可是,你忘得掉我吗?”

  司马冲忘不掉,可是,他呢?他的玉笛不止一支,他可以刻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一曲将尽,宋褘秀眉微蹙,妙音破空,裂云而去。

  秦淮河上鸦雀无声。

  “好!”不知谁叫了一声,随即河面沸腾了。

  21

  郭璞攥著把酒壶,跌跌撞撞也上了画舫,他先冲著宋褘举了举壶:“宋姑娘清音妙乐,冠绝天下!”说著,一把揽住司马冲:“好啦,不用比了。能听到此等仙乐,美人虽失,亦是一桩乐事。”

  司马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忽地,他推开了郭璞,径直上前。宋褘低呼一声,向後跌去,不料司马冲却不是奔她去的。

  只听“呛啷啷”一声响,司马冲抽出了司马绍腰间的佩剑。

  司马绍身後站著两个武士,见此情形,拔刀就上。倒是司马绍将手一扬,止住了他们。

  司马冲又往前跨了一步,俯视著坐椅中的兄长。两人靠得极近,呼吸可闻,这样的距离并不陌生,比这更近的都有过,曾几何时他们融为一体。可这双眼睛却是陌生的,乌黑而且冰冷,司马冲在里头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小小的、惨白惨白。

  司马冲怔了怔,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中,剑光闪过,“叮、叮”脆响,有什麽东西滚落到地上。

  掷下长剑,司马冲拍手而去,大笑著跃入秦淮河中,郭璞追过去,紧跟著跳了河。小舟上的名士们这才慌了神,推著船家去捞人,等到捞上来,郭璞早昏过去了,司马冲瘫在甲板上,仍是狂笑不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