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笛_

  “冲……”司马绍像是要辩解,司马冲把自己的嘴唇贴了过去,并不吻他,只是凑得极近,用极低的声音道:“绍,我很开心……今天我才知道,你为了拒过婚,爹扔镇纸来的时候,你帮我挡著……你一直对我很好,可是我们见不得光,只有今天,我们当著爹的面,跪在一起。那个时候,我真觉得我们是在一起了。绍,我们这样算拜过双亲了吧?你愿不愿意……”他抓著哥哥的手,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们来拜天地。”司马绍回握住他的手。

  天那麽黑,他们也不知道拜对了方向没有,其实,全都是错的吧,哪有人牵著手拜天地的,哪有人淋著大雨,在黑夜里拜天地?哪有男人跟男人拜?哪有哥哥跟弟弟拜?这样逆了伦常的誓约,天理难容。可他们跪拜得那样虔诚,手指牢牢地扣在一起,仿佛这一生一世都不打算分开。

  等他们双双直起身来,司马冲抱住了哥哥,把下巴颏搁在哥哥的头上。司马绍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怦怦的心跳,只觉得他的双臂箍著自己,仿佛要用瘦削的身体帮自己把漫天的冷雨统统都遮住:“绍,我死都可以了……”

  司马绍要去推他,他更紧地拥住他:“让我抱抱你,总是你在抱我,你在护著我……今晚换我来抱你。”

  “好,”司马绍不挣扎了,干脆环住他的背:“但不要说那种不吉利的话,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

  司马冲便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抱著司马绍轻轻地摇晃起来,就像司马绍小时候对他做的那样。

  司马绍无奈地笑了。雨还在哗哗下著,单调的声音听得久了,眼皮也沈重起来,司马冲的胸怀又是那麽温暖,司马绍生平头一次在弟弟的怀里睡熟了。

  16

  那天晚上,司马冲没有合过眼,却也不觉得累,反而恨这夜不够长,更鼓一响便肉跳心惊,不由跟哥哥靠得更紧。到了四更天後,听到背後有脚步声响,一柄大伞撑开在头上。

  “三世子,皇上醒了。”

  司马冲点点头:“知道了,王太医。”

  他轻轻地放开了手,让司马绍睡倒下来。王雪坤见他那痴痴的神情,叹了一声,把伞支在地上,替司马绍挡住了雨。司马冲抬起头,深深地望著他:“谢谢。”

  王雪坤摆了摆手,引著司马冲回到了寝宫,司马睿果然醒了,见儿子浑身湿淋淋地走进来,先是横眉立目,继而长叹:“你们想气死我吗?”

  司马冲“咚”地跪倒,咬紧了嘴唇:“您尽可放心,我和绍……再也不会了。”

  这一年五月初十,大将军王敦终於离开建康,赴武昌就任。再过了十天,司马睿下诏,立长子司马绍为太子,并为他赐婚,选聘颍川庾氏女庾文君为太子妃。一时之间双喜临门,普天同庆,建康城也跟著披红结彩,热闹了半个月。

  这些热闹,司马冲却只是耳闻,五月初六一清早,他便著冒雨悄悄去了吴兴,随行的只有内侍言艺一人,司马睿甚至不准他跟母亲石婕妤告别。其实,即使司马睿恩准,司马冲只怕也无法跟母亲交待,他该怎麽说呢?他要自我放逐,为了让王敦死心,为了让司马绍登上太子之位,为了让这个他爱到刻骨的男人跟别人成亲。有些事情,即使狠了心去做,却也是说不出口的,那些字个个都长了刺,说一遍就是死一次。

  所以初到吴兴那几日,司马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诸事不理,只是看书,渐渐地却觉得那些诗句,一句一句都意有所指,於是他书都不敢看了,整天闷闷地坐著,原本润泽的脸庞眼看著清减了下去。言艺在一边瞧了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到了五月末,司马绍已经完婚几日,言艺才硬著头皮把这事告诉了他。当时司马冲正在擦拭那支玉笛,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言艺偷眼看他,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确实是干的,只是目光有一点呆滞。

  言艺搜索了半天枯肠,才挖出一句话来:“世子,您要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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