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笛_

  “冲,”他从司马冲的掌底抽出了自己的手,“我们都姓司马。”

  “可还有四个弟弟……”

  “太小了,也不成气候。”司马绍答得斩截:“父皇的身体并不好,你知道的,未必撑得到他们成人。那班臣子一个个如狼似虎,他们如何压制得住?冲,如今就只有我们了。”

  司马冲知道他说得句句在理,就更忍不住泪了:“可是……就只有这样了吗?绍,你和我……”

  司马绍把他搂得近些,抬手帮他拭泪,可越拭泪水却越多,湿漉漉的沾满了手。司马冲垂著睫毛,身子微微发抖:“我从没想过要做太子,我不成的……”

  “不。”司马绍捧起他的脸,凝视他哭得红肿的眼睛:“冲,你是外柔内刚的人,若真到了危亡之际,你会担起这万里河山。”

  司马冲却只是摇头:“绍,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只是……”

  “嘘。”仿佛怕听到他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字般,司马绍把他捺到怀里,轻轻摇晃著:“我明白,别说了,我都明白。”

  司马睿登基已逾半月,太子的人选却迟迟没有敲定,中书事王导固然是隔三差五地入宫面圣,大将军王敦却也滞留在建康,始终没有回武昌赴任的意思。司马睿左右为难,心忧如焚,恰逢天气变化,内困外扰,便生起病来。王敦知道了这事,居然提议他游猎散心,司马睿竟也不敢说个不字,当下择定五月初五在皇家禁苑围猎。

  到了五月初五那一日,果然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是个放马游缰的好日子。文武官员不管会不会打猎都骑了各色马匹,聚集到鸡笼山下,司马睿的六个儿子也都来了,下面四个年纪都小,由侍卫抱著,坐在马上,司马绍和司马冲却都是能骑射的,各跨了一匹高头大马,拱立在司马睿两侧。司马绍身量高挑,迎风立马固然是风采卓然,司马冲素衣缓带、玉面星眸,也别有一股清雅之气。

  王敦横缰揽辔,站在百官前头,微眯著双眼,目光牢牢锁在司马冲身上。他身旁的郭璞便笑了笑,附耳过去:“三世子好风仪。”

  王敦朗笑一声,忽地将手中长鞭一甩,他胯下的枣红马便如离弦之箭,擦著司马睿的马头,急窜了出去。

  司马睿受此一惊,险些从马上栽下,幸而被司马绍一把扶住。百官莫不变色,可谁都不敢吭声,连王导也只是蹙紧了双眉,望著堂哥绝尘而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司马睿好不容易抓紧了缰绳,颤著声强笑道:“王将军好快的马。我们……也速速跟上吧。”这话说出了口,又自觉气短,额上涔涔地出了一层汗,终究还是咽下了气,扬起鞭来,带著百官赶向了围场。

  司马冲从来就不喜欢捕猎,见王敦如此跋扈,对於此次围猎更是兴致全无。他心里发烦,便懒得催马,渐渐拉在了众人的後头,司马绍回头看他,他便淡笑著摇了摇头。他们两个虽然自幼亲厚,但是王府森严,妃子之间、兄弟之间,是非极多,在人前他们不得不避讳一些,仅能以眉目示意,时间长了,只消一眼,便能心意相通。

  司马绍看他这个样子,知道弟弟是不肯跟来了,司马睿又病著,他不可能撇下不管,虽然万般地不愿,却也只得护著父亲往前去了。

  眼看众人的身影消失在林木深处,司马冲干脆放松了缰绳,任马儿自己游走,阳光斑斑驳驳地落了他一身,耳畔和风细细,鸟声如歌,他不禁想:若是绍就在他身边,若是这里只有他、只有绍,那该多好……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远远地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叫,司马冲的心都跟著揪了起来。

  “有人猎到鹿了。”身後的灌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王敦催马绕到他跟前:“我猜是你的大哥。三世子,你说呢?”

  13

  司马冲蓦然见他,下意识地勒马,手收得急了,那马险些惊起。王敦俯身抓住辔头,“吁”了一声,那马便似认得他一般,顿时低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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