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笛_

  荀氏曾经说过,偌大一个王府,司马绍只有他一个亲人,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司马绍何尝不是他的唯一?他尊重绍、仰慕绍,深深地眷恋著这个哥哥,从来没有一丝的怀疑,在他看来,绍是那麽高大,又是那麽温柔。也许正是这盲目的信任,让他忽略了绍的另外一面。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强大的王权面前,这个男人会做出什麽。

  “你怎麽可以?”司马冲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们是同胞兄弟,就是看在你娘的份上,你也不能……你怎麽忍心?”

  “哈,”司马绍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杀了他?你真是这样看我的?我知道,这个王府,不,整个建康的人都会这样猜!都会这样说!但是,”他气到极点,一把推开了司马冲:“我想不到,你也会这样!我总以为你是不一样的,你是知道我的……结果,你跟他们一样……连你都不信我!”

  他急怒之下,起身就走,却被司马冲死死拉住:“绍!”

  司马绍挣了一挣,到底不忍再推他。司马冲抬起头来,紧盯著他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有做过。”

  “你到现在还不信我?”司马绍眼中的怒火渐渐转为悲伤:“我不这麽说,你就不信吗?”

  “不。”司马冲摇了摇头:“是你这麽说,我就信。”他抱住司马绍,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衣褶:“你知道的。你说什麽,我都会信,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司马绍看著缩在自己怀中的弟弟,许久没有吭声,半晌,他终於伸出手来,把司马冲拥进了怀中:“我没有。”

  他低下头,亲吻司马冲的头发:“我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他们信也好,不信也好,又怎麽样呢?可是,你不一样……”他收紧了胳膊,轻轻摇著他,好像司马冲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好像他也还是个孤独而倔强的少年,好像他们成长中最依赖彼此的时候一样:“冲,我只有你。”

  这天之後,又过了两日,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为湣帝大肆发丧,一时之间满城素裹,百业暂息,然而琅琊王府的角门却空前地热闹了起来,素幡之下,车马如织,大小官员往来不绝。

  等到丧期一过,以王导为首的文武百官便向司马睿上书,请他继承大统,司马睿自然有一番推拒,群臣再请,如此三两回後,终究择了个吉日,司马睿身著皇袍,面南登基。

  这件事,就算不好说喜事,也算是家里的大事了,但是司马冲怎麽都提不起兴致,从王子到皇子,对他而言,真的就是换了一个字而已。

  司马冲的母亲石氏却大不相同,被封为婕妤後,她的脸色都明亮了许多,走起路来更是把下颌抬得高高的。见司马冲连日埋头在书案前,不知写些什麽,她便皱了眉问:“这是写诗还是作赋呢?你别整天跟那郭璞帮子疯子学,小小年纪,只知道喝酒、度曲,哪有个皇子的模样?”

  “我没写诗。”司马冲垂著头,手中的毛笔一刻未停:“我在写二哥的祭文。”

  石婕妤听了这话,冷笑一声:“人都死了,写这个做什麽?你整天窝在房里,谁会记你的好了。趁著这几日你父皇兴致正高,你还不去陪陪他,跟他亲近、亲近,再不然就是出了门,去各家走动、走动也好。你可知道,王导已当上扬州刺史,又领了中书事,他堂哥王敦更是被加封了大将军。往後琅琊王家的人,可都是过了明路的国之重臣了,你要上进,仰仗他们的地方可就多了……”

  司马冲本来就怕母亲念叨,听到王敦的名字,心里更是一阵厌恶,当下便道:“我干嘛仰仗他们?”

  石婕妤连连摇头:“你这个傻孩子。”趋近几步,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王敦已在你父皇跟前保举你做太子了。”

  司马冲笔尖一抖,一团墨汁便化在了宣纸上。

  10

  石婕妤“扑哧”一笑:“想不到吧?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司马绍以为弄死了老二就可以坐稳了太子的宝座吗?呸!谁不知道他做下的那些丑事?杂种就是杂种,什麽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可是,这也好,鹬蚌相争、渔夫得利,冲儿,这路他可替你扫平了,眼下又有琅琊王家帮你撑腰,不怕扳不倒他。那王敦也是个狠角色,实在不行,就叫他司马绍也来个暴毙!冲儿,你可要争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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