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骚_

  皇命难违,洛平领命罢官十年。

  鄙人戴罪之身,京城中无栖身之地,不如归隐,君无需焦急挂念。

  如今朝中风云变幻,望君务必加倍小心谨慎。

  必再相见,静候佳期。

  慕权敬上

  乍看见这么简短的留书,周棠差点一气之下又把信纸给撕了。

  不过他望着那句“必再相见,静候佳期”,终于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佳期……何时才是佳期呢?

  当真要他等上十年么?

  那个一直陪伴他支撑他的人,就这样消失了?不告诉他去了哪里,只留下一句不知何时兑现的承诺,就这样退出他的生活中了么?

  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呢。

  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清甜的最末端,却是漫长的苦涩。

  柳枝轻拂过轩窗,周棠的目光缠绕着那抹嫩绿,停驻在窗棱的刻痕上。

  那次他不小心把一本藏书撕坏了,洛平骂了他,罚他抄书。

  他心里委屈,在窗台上刻了一幅画,是小夫子拿书要敲他头的模样,一旁还歪歪扭扭地标注着三个字——臭夫子。

  现在那里多了一些东西。

  在臭夫子的旁边,有一个抱头躲闪的小人,眉眼弯弯地笑着。小人的旁边标注着三个清隽的字——死小棠。

  “噗!”周棠不由喷笑出来。

  他没想到,一向稳重的小夫子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那刻痕还很新鲜,分明刚刚刻好不久。

  抚摸着那些粗糙的木渣,周棠把额头抵在“臭夫子”的身上:“小夫子,我不想让你失望,但我怕……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坚强。”

  他知道,自己不能总是把小夫子当作自己的依靠,这三年来,他也在慢慢学着dú • lì 处理一些麻烦。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小夫子会真的不在身边。

  一个在心里生了根的人,不是说拔就能拔掉的。

  周棠把扫荷轩打扫干净,把原先的桌椅都搬了回去。尽管只有他一人待在里面,他还是放了两把椅子。

  每日早晨他会过来读书习字,有时会下意识抬头看看对面那把椅子,总觉得小夫子就坐在那里,或是看书,或是浅眠。

  这样的感觉很奇特。

  因为自从洛平进大理寺任职后,他们就鲜少有机会如此对坐了。

  可不知为什么,那人离开后,这样的记忆却一天比一天清晰,也一天比一天让他欲罢不能。于是他就像上瘾了一样,不来扫荷轩坐坐,就浑身不舒服。

  翻开许公子的最新力作《长留记》,周棠专心看起来。

  是的,他又开始看许公子的小说了。

  没有小夫子管教他了,他为什么不能看?

  只是这本书的结局不那么美满,结尾的一句词是:

  恨别离,离人未归,燎相思,思已成灰。

  周棠愣了愣,把书撕了。

  *******

  秋去冬来,天黑得早了,北方刮来的寒风更加刺骨,冷不丁还飘起了雪。

  方晋抬头看了看天,又在心里盘算了下,不禁有些懊恼:看来今日是进不了秣城了,与其在城墙根底下喝西北风,还不如暂且找个地方落脚。

  只是京郊这样偏僻的地方,不知有没有客栈?

  客栈是没找到,不过他很快就在距离官道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家酒肆。

  推门进去,里面还挺热闹。

  酒肆里的人大多与他一样,都是赶着进城却被风雪绊住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吹牛,使得这小小的酒肆里暖烘烘的。

  方晋四处打量了一下,唇边勾起一抹笑。

  这家的老板倒是挺有本事,酒肆开在官道边,四方来客同堂聚,没有雅座、没有上房,官差在一边,黑商在一边,江湖人在一边,老百姓在一边,各歇各的,互不相扰,还真是一派其乐融融。

  跑堂的伙计过来招呼他,见他孤身一人,便伶俐地把他引到靠近掌柜的角落,周围都是平头百姓,两个书生不胜酒力睡倒在邻桌,正是最不惹是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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