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_

  子归忍着泪,默默摇头。

  她想:大哥连我为何耽误了都不提,只问累不累。

  大哥,你知不知道——

  我听说议和使者竟然是你,日日提心吊胆,只恨分身乏术;阿文阿章突然出现,吓得我弓箭都掉在地上;他二人告诉我的消息,怎么想怎么不能相信。我在云头关城楼上坐了一整夜,才下定决心来见你——无论如何,既然大哥在那里,我就一定要去亲眼看一看,亲口问一问。

  走到半路,到处都是谣言,说议和成功的,京畿失守的,西京投降的……什么都有,我折回去跑了半日,又停下来想了半日,发现心里最盼望的,还是要听大哥怎么说。

  可是……当我跟着阿文阿章赶到广丰郡,随同领路的西戎士兵穿过隧道,从岐山南面出来,遥望西京方向,心……一下子……冷得像冰一样……

  大哥,我有好多话要问你,好多事等你解释——

  然而,此时此刻,久别重逢,面对大哥苍白憔悴的面孔,温和关切的笑容,子归发现,自己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子释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妹妹表情,兀自絮叨着:“……小歌小曲也跟你来了?那可好。子周大概也快到了,你先歇歇,等他也来了,咱们再好好说话……”

  眼前渐渐模糊,声音越来越低。一直以来,弟弟那头更cao心的是心理健康,妹妹这头更忧虑的却是人身安全。此刻终于看见子归平安出现,短暂的亢奋状态过去,精力明显不济。什么家国恩怨个人心结,哪里还提得起劲头料理?无论如何,来了就好。

  子归感觉大哥冰凉的手一点点无力低垂,下意识的交到长生掌中,语声轻颤:“大哥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有点累而已。昨天前天没睡好……蜀州除了官道,就没有能走的路,真是……”子释回应着妹妹,终于陷入昏沉。

  长生抱着他,原本种种策略计较,考虑双胞胎到达之后如何劝服,这一刻,忽然失去了所有耐x_ing。

  将子释胳膊塞到薄被里,头也不抬:“子归,有什么话,等明天子周到了,一块儿跟我说罢。”

  一只手跟进被子,掌心贴到脐下,替他捂住丹田。接着道:“只有一点,你记着,你们两个,都长大了,别叫大哥再为你们cao心。”

  另一只手往下放,落到枕头上,结束谈话:“去吧。”

  子归看见大哥沉沉深眠,安憩在那一方小小的港湾里。不提防鼻子一酸,泪水满腮。

  眼前这场景,明明从未目睹,却好似昔日重现。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此情此景——大哥怎么想,已不必再问。

  她一步步退到门口,望着那个沉默的背影,喉头哽咽,咬牙质问:“怎么能……这样?顾……长生,你……怎么……能……这样?”

  往昔岁月一幕幕从眼前闪现:彤城、楚州、封兰关、西京……逃亡、离别、认亲、打仗……那月色下孤独的身影,那暗夜里惊悚的笑声,那繁华中无言的踯躅,那屈辱后绝望的抗争,那残阳下流淌的鲜血,那关楼前堆叠的尸身……

  因为这个人,一切,都失去了本来面目。过去、现在、未来,全部变得如此苦涩。

  然而,多少怨与恨,却因他怀里那个人,尽数化作反噬心魔。

  “你叫子周和我……还能跟你……说什么?你叫我们……跟你……说什么?!……”

  子归陡然转身,在自己崩溃之前,狂奔而出。

  七月初七早晨,最先得到的,是追击小组传回来的情报。

  “……我们按照殿下指示,一路往东,一路往南,结果南边这组发现了对方踪迹。要不是地形太复杂,又有人布疑阵,差点就抓住了……”

  “现在往哪儿逃了?”

  “之前在北边,后来又折向西边,他们几个怕是快追到盘曲关了。离西京越来越近,看那意思,竟像是要逃进城去……”

  “进城?”算算时间,哪怕他这会儿已经进了城,也为之晚矣,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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