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_

  “唔……”随着微弱呻吟之声,缓过来了。

  “轻些!”长生惊呼,又把人抢回去,小心抱到床上。一面在胸前慢慢揉着,一面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渍。感觉出掌下渐渐平稳的心跳,肌肤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手心,心情陡然放松,浑身掠过一阵狂喜的颤栗:真的是他啊……

  望着那依然闭合的双眼,怔怔看了一会儿,试着低声唤道:“子释……子释,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看看我,你先看看我,好么?我……”心中痛极,不能成言。

  倪俭瞠目结舌立在后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在为难之际,庄令辰进来了。静静瞅两眼,扯扯他,两人悄悄退到门外。庄军师冲门口等着的随军大夫道:“不碍事了,你先回去吧。”

  厅堂里大眼瞪小眼呆站许久,倪将军僵着舌头:“你说……这……”

  庄军师负手仰头看着屋顶,几乎看出洞来。最后挤出一句话:“闹半天……殿下的相思病,不是为妹妹,竟是为哥哥害的……这可麻烦了……”

  子释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在空中游离飘散。终于一点点撑起身子,仿佛压着千钧巨石般辛苦。

  “子释……”长生伸手扶他。

  “李免贱躯鄙陋,旧疾突发,惊扰殿下,有辱殿下金玉之体,不胜惶恐之至。”子释侧身让过,直视前方,平板的声音不带任何语调。

  这个反应比生气恐怖一万倍。长生惊慌失措,抓住他肩膀扳过来:“子释!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明明认出了我——我是长生,是长生啊!”

  子释转脸面向他,直直的看了那么一会儿,缓缓道:“李免不过一介小臣,受命出使而来,不记得什么时候和殿下有过交情——殿下怕是认错人了。”

  长生待要再说什么,却被那双寒气逼人的眸子刺得怯意顿生,动弹不得。身形仿佛定住了一般,唯有目光痴痴跟随他移动。

  他看见他挪到床边,下了地,微弓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外走。没有表情,没有声息,每一步都那么仔细轻悄,那么小心翼翼。在脚掌落地的瞬间,会禁不住眉心微皱,全身打颤。歇一歇,再果断的迈出下一步。

  长生霎那间看清了他脚下遍地荆棘,看见他一个人孤独的走在上面,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身后成串成串的血珠子,红艳艳亮晶晶于刺尖上挂了一路……

  一步,又一步……

  “求求你……停下来,停下来……”他在心中呐喊。

  不能让他往前走。

  如果任他这样走下去,他必将走到鲜血流尽,生命枯竭——走出这场重逢,走出自己的人生,走出整个世界……

  用什么办法,让他停下来。

  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让他停下来。

  陡然一股力量自心中生出,长生怒吼:“李子释!你给我站住!”

  子释恍若不闻,缓慢而又固执的继续自己的脚步。

  眼前一暗,有人拦住了去路。一声清吟,弯刀出鞘,刀尖已然抵在胸口。

  “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他听见他这样恶狠狠说道。

  被那明晃晃的刀光一照,之前无法自己的绝望愤怒忽然彻底消失,莫名的荒诞与苍凉涌上心头,只想仰天狂笑一场:敢问李子释何德何能,当得起老天这般捉弄,要与那人重逢在此时此地。

  悲莫悲兮乐莫乐,我非我矣卿非卿。

  白首炎凉说契阔,人生何如不相逢?

  何如不相逢。

  何如不相逢……

  顾长生,我只当从未认识你。从今往后,彼此放过。

  心就像被掏空了一般,身体反而变得格外沉重。面前锋利的刀尖,闪烁着银白色迷惑的光芒。

  子释想:你还要怎样?你又能怎样?

  嗤笑一声:“殿下这是威胁我么?”摇摇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抬腿向前,直往刀尖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