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_

  “爸,吃药了。”

  秦朝把托盘放下,面上神色淡淡。

  这药是一个有名的医师给秦老配的,主要是养生,强身健体之效。他从五十岁之后就开始吃,配合着少烟少酒,人体随着衰老会频繁出现的那些症状极少会出现在他身上。这药按时能吃一两年,每隔几年要去医师那重新配,原来都是他亲自去,然而两年前他为个新兴项目沉下全部心思,秦朝便主动提出帮他去配药。彼时老二秦镇还在埋头和他一起做这个项目,一副巴不得秦朝来抢功劳的样子,他还曾感慨过老大的孝心……

  只是几个月前才得到消息,说是那位名医三年前就死了。这消息藏得太深,来得太晚。

  秦老爷子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盯了那两个药瓶一会儿,忽然对着儿子招了招手。秦朝犹豫一会儿,便迈步到床边弯下身,平视老爷子。

  秦老抬手抚了抚他的头,秦朝的身体僵硬一瞬,随即不动声色的垂下眼,任由老爷子像回忆什么似的轻轻触碰他的脸。

  “你那时候,才这么一点高。”秦老把手收回来,在他面前比划一下,“就像是昨天的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秦朝把眼睛抬起来,“我现在长大了。”

  老爷子脸上浅浅的温和与追忆慢慢沉下来,像是石头被吞进了泥潭里。这两天以来他明显的衰老了,脸上的皱纹一下子冒出来,像斑驳的树纹。秦老沉默地和自己的大儿子对视,对方确实已经彻底长大了,长大到了如果秦朝不弯下腰来,他就只能央视他的地步。

  过了许久,秦朝把身体退开了。老爷子伸手去拿那两个药瓶,秦朝看着他把药片吞下,把水杯递了过去。

  秦老就着温水把药咽进肚子,他静静看着收拾托盘准备下去的秦朝,在对方就要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

  “老头子我吃了药,你心上的伤口会好吗?”

  秦朝的脊背在衣服的掩盖下用力紧绷了一下,他缓缓打开门,平静的回答被关在门里。

  “等你见到我妈了,你就知道我会不会好。”

  蓝振国和秦诤是莫城有名的先驱实业家,时隔二十年后老友重逢,蓝家儿子和秦家姑娘订婚,亲上加亲,大宴宾客。订婚当日莫城有头有脸地都去了,秦老爷子连日y-in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一瞬间有了精神气。

  酒宴散场,屏退佣人,老爷子换下西服躺在床上,那股强撑着的精神气被一下子抽走,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被上头哥哥压着埋头于公司事务的秦镇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蒙了头,一个大老爷们终于红了眼睛。又是觉出自己不孝没伺候床榻,又是恨秦朝把老爷子身体不好的消息瞒得死死的,只能把秦老的葬礼尽可能办得风光,也算是尽了孝心。

  短短几天里秦家就出了两件大事,只是一个是喜事,一个是丧事。

  老爷子葬礼那天陆锋带着季冬桐去了,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外面套着同色的大衣。几天前秦甄订婚的时候还是大晴天,也许正是因为太阳出得多了,秦老下葬的时候就飘起了雨。连绵的,像是怨女的眼泪,透着一股潮s-hi的凉气。

  秦朝和秦镇都没有打伞,站在老爷子的墓碑前。秦镇的眼眶明显是红了的,喉咙里低低发出哭声。而秦朝站在那里,笔挺的,僵硬的仿同秦老坟前的碑石。他的脸上全是飘落的细雨,整张脸都s-hi了,因此也就看不出哭了没哭。

  季冬桐跟着陆锋穿了一套黑色的正装,他落后男人半步站着,半长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绑着马尾,张扬的容貌在肃穆的墓地里贵气得像是毛色华丽的乌鸦。已经入了冬,冷风吹过,季冬桐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陆锋注意到了,让小孩合了伞,脱了身上的大衣盖在他身上,把对方揽进自己的伞下。

  两人这便紧挨着站住,借着宽大的大衣的掩盖,季冬桐小心的勾住男人的一根小指,他看着在墓碑前痛哭的秦镇,默默攥紧了男人的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